江漫将身上的外套还给他,轻笑道:“我上初三那会儿,每个周末往返都要坐七路车,没准儿咱们以前还遇到过呢!”
程骞北不置可否,英俊的脸上神色平静,看出什么情绪,过了片刻,才淡声开口道:“我妈是我刚上高三那年查出绝症的,在人民医院住了大半年。
我每天傍晚会坐着这趟车去医院陪她。”
江漫听到他提起母亲的事,笑意敛起,安静下来,认真地等他说下去。
程骞北继续说:“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本来因为马上要上大学,眼见着要迎来曙光,但因为我妈的病,生活一下又跌入了低谷。
十八九岁的年纪,在面对至亲生离死别时,还远远做不到从容。
我每天都很痛苦,睁开眼睛看到我妈还活着,都会庆幸。
每个傍晚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一段旅程,是唯一让我放空的时间。”
他略微顿了一下,“在长宁路那一站,每个周日会上来一个穿着常雅中学校服的小女生,她总是坐在前面,偶尔人多没位子的时候,就握住拉环站在下车的位置。
她背着一个很漂亮的书包,不是在看漫画就是在听歌,一看就是那种家境优渥成长幸福的孩子。
虽然并不认识,可是日子过得太苦,就会不由自主会羡慕人家。
每次看到她上车,就会想这个女孩儿一定有爱她的父母,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定过得很快乐。”
江漫皱眉看着他,问:“你不会告诉我,那个女生就是我?”
常雅中学、长宁路站上车,她用脚指头想想也能联想到曾经的自己。
果不其然,程骞北点点头:“没错,就是你!”
江漫好笑地摇摇头,觉得很是荒谬:“你不会是那时候就记住我了吧?因为羡慕我?”
她当然不会以为那时的程骞北就喜欢上了她,一来是她才十四五岁,二来是一个每天都活在痛苦中的十八岁男生,不可能还有心思去想这种事。
程骞北道:“嗯,记住了。
不过真正让我记住是后来五月份的时候,那时我妈的医药费已经欠了很多,医院准备停药了,我揣着街坊邻居凑的几万块去医院缴费。
可能是那段时间太累了,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下车时又有点挤,揣在书包里的钱被人偷走也没觉察。
直到下了车后,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小偷’,转头一看,便看到穿着常雅校服的女孩正在和一个男人争夺一个牛皮纸袋,我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钱被偷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我真没想到,一个初三的小姑娘胆子那么大,旁边也没人上来帮忙,她一个人边抢东西边拿着书包狠命砸那小偷。
也不知是不是那小偷被她的凶悍给吓到了,竟然没抢过她,然后灰溜溜跑了。”
虽然他的语气略微调侃,但对于正在经历母亲重病、倾家荡产、得知身世上门问生亲要救命钱却被两千块钱羞辱的少年来说,那个凶悍的女孩,是他那段灰暗的生命中,唯一打进来的一道光。
如果不是那道光,也许在母亲过世后,他就会自暴自弃走上一条不归路。
是十五岁的江漫,将他从边缘拉了回来。
这也是柒基金名字的由来。
他用这个名字告诫自己,无论人生多么黑暗困苦,总会有光照进来,所以要坚定地继续往前走,不能放弃自己走上歪路。
江漫听他这么说,从回忆里搜索了一下,隐约有点印象,初三那年好像自己是在公交车抓过一个小偷。
当时年纪小,不知世道险恶,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凶悍,看到这种事想都没想就上了。
后来回家跟爸妈一说,还把二老给吓得不轻,毕竟小偷这种职业,通常都是团伙作案,很多身上都带有凶器,她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抓小偷,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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