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傅云薇啊,打小也不养在一处,从无机会像别家姐妹那般,穿同样的衣裙,读同样的书,打打闹闹吵架斗嘴。
性情不同,人生路径也迥异,不知对方喜好,不明对方志趣……若是寻常相识,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
她俩,其实都不知该如何同对方相处吧。
“孟无怠他……”
傅攸宁想问,他待你好不好?却还是又将话忍了回去。
便是不好,她也不能上门去揪着对方衣领理直气壮地讲一句,“好生待我姐姐否则我打断你狗腿”
。
傅云薇倒像是明白她想问什么,便将话接了下去:“他待我很好,孟府中公婆、叔伯、姑妯也都不是难处的,三个孩儿还懂事,就是最小的那个姑娘被惯得皮了些……”
说着说着,傅云薇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才想到,自己虽羡慕傅攸宁天高海阔的人生,可这样寻常女子的大宅生活,于多年独自飘零在外的傅攸宁来说,又未必不是遗憾。
傅攸宁见她踌躇,便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笑道:“你我之间这宿怨,说到底也没个对错。
总之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不易,各有各的意难平。
实在也没法像一对闺中好姐妹似的分享心事。”
“若真可怜我,你就该同我讲说,你多年来屡遭夫君毒打;孩子们成天上房揭瓦;公婆一顿不找你麻烦就吃不下饭;叔伯妯娌总想着帮你夫君纳妾……如此甚好。”
见她说着说着竟捂了肚子无声大笑起来,藏在帷帽里后的傅云薇也是没好气地笑了:“那你就该说,你在江湖上食不果腹,师门恨不得将你除名,在绣衣卫成日遭人白眼,梁三哥……”
说到梁锦棠,傅云薇又倏地闭嘴了。
其实,傅攸宁的师门究竟所行何事,傅云薇至今云里雾里。
若非母亲要让来寻她,提醒她梁锦棠并非适合她的良人,傅云薇倒觉着……
傅攸宁与梁锦棠,是该在一块儿的。
当年梁锦棠还在父亲庭下承教时,母亲总以为梁锦棠是喜欢自己的。
因为母亲说,他总爱瞧着你。
傅云薇却一直都明白,不是的。
梁锦棠瞧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像是透过她,在瞧另一个人。
傅云薇想起自己出嫁时,梁锦棠以兄长之仪陪父亲送自己出阁,还送了一颗极珍贵的火齐珠给她添嫁妆。
她还偷偷对梁锦棠打趣说,梁三哥,母亲总隐隐担忧,怕你会抢婚。
梁锦棠只回,没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兄长。
她就笑着闹他,你打小一身匪气,才不是好人。
若是你心爱的姑娘,你定会抢。
那时梁锦棠盯着她的脸怔了半晌,才阴森森笑道,何必要抢?谁敢抢小爷的姑娘,我屠他满门。
大约傅云薇比梁锦棠自个儿都先知道,他有多珍视他心上那位姑娘。
便是说狠话时,也不舍得伤她,只拿旁人出气。
可如今傅云薇却清楚,这些事不能提的。
否则傅攸宁就更走不了了。
她与母亲的心思一样,她愿傅攸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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