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听箫,再没人说话。
箫声柔曼、生动。
起初,但见香客那长长的手指,只管在箫孔上轻轻地滑动,那箫声仿佛缕缕烟岚,缭绕着,氤氲着,把人的心思抹得有些濡湿;又仿佛一阵微雨,从飘扬着熹微的半空洒落,洒在树叶间,洒在草地里。
接着,香客的手指便快弹将起来,活泼跌宕,错落有致,绝妙非凡。
时而如小鹿跳过溪涧,芳蹄踏出无数水花;时而如蛙鼓敲碎黄昏,落霞染醉天涯路。
自然,有流畅亦有凝滞,有激昂亦有低沉;或者着意要逗你欢乐,或者无心竟触伤你的悲处。
俄顷,那长长的箫管上一下子跑动起千军万马,纷至沓来,黄尘蔽天。
只是突然间,这千军万马又全消失了,箫孔里喷出无数彩色的浪花,拥着,腾着,向遥远的天边奔去。
此时,风趁机呼啸起来,浪花从天边卷回来,风拍浪,浪卷风,狂舞着,奔腾着,把夕阳和霞光撕烂、绞碎,狠狠砸向巨礁。
香客的手指便有片刻停顿,似乎要将感觉牢牢捂住,不愿其从箫孔里走失。
然后,那长手指才又缓缓地搓揉起来,揉出一片秋天的叶子,自黄昏的枝头哀伤地坠落;揉出一川冷寂寂月辉,泼湿梦幻边缘的期盼和苦待……
听者就这么被感染了,一个个抑制住眼眶里正在打转的泪水莫滴落,赶忙从身上掏出钱来,放在香客的身边,顺手拿起那捆得齐整的香把,退出亭子,走过木桥,躲进那幽幽巷子的深处。
此时,已迫近黄昏。
这个时候,香客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望着众人走散,兀立着,低头瞧一眼身旁残剩的几把香,良久,又把长箫举起来。
这回却半天鼓不起腮帮,瘦长的手指在箫管上懒懒地依枕着,好像再没有气力启开。
香客那目光,痴痴然,已被什么勾起。
河对岸的巷子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位小媳妇。
未几,小媳妇踌躇着,低垂了云髻,步子点起莲花,登上木桥,款款向这边走来。
好窈窕的身子。
那腰,那腿,还有那臀,要纤巧便纤巧,要圆润便圆润。
精致玲珑的小脸上抹着夕晖,一双杏眼,关不住那两颗幽幽黑黑的葡萄似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那长长的睫毛之间扑闪出来。
小媳妇是镇长的小太太。
镇长娶过两房太太,肚子都瘪瘪的,未曾开怀。
两房太太去过好多次美女岩,亦没有动静,所以镇长膝下一直寂寞。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镇长身为一镇之长,无处不在人上,谁想这生儿育女之事不遂人意,脸上甚是无光。
可镇长硬不信祖坟山上的龙脉出了岔,半年前去山外号称美女窝的桃花镇上,弄回了这么个可心的小媳妇。
镇上人一瞧,就说,这才是最能下蛋的母鸡。
“那腰子,啧啧……”
女人们斜着眼,嫉妒得要死。
“那屁股包包,好翘。
镇上那个生过九胎的寡妇,还不就是这样的屁股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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