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犹自说道:“娇滴滴养大的闺女不见了,爹娘一着急,就气病了也是常有的,何况是发作几个下人。”
又看老丈动了气,嘟嘟囔囔的还是到后头去了。
那老丈走过来,悄声对奕楨说:“小哥儿,老头子托大嘱咐你两句。
你眼下父母既不在跟前,还带着个弟弟。
出门在外的,心里要多几个心眼子,嘴上可得有个把门儿的,什么话听了都往肚子里去,可不敢嘴上胡咧咧啊!”
奕楨谢过老丈,结了茶钱,再去牵过驴回来,见嘉楠已经红了眼睛。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两人原先说好在进镇子寻客店住下,明日再赶路。
嘉楠也不骑驴,拉着奕缜的手闷头往回走,奕缜知她心里头难过,也不吭声,牵着驴任由她领着走。
直走了半柱香功夫,看到来路上曾见过的路边一株老榕树,嘉楠走过去,在背向大道的那边树根处坐下。
奕缜自路边搬过一块石头,拴好大青驴,也一并坐下。
嘉楠闷了许久,声音有些发涩:“还是不成的吧,生成这天家女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说走就走。”
奕缜待要说点什么安慰,又无从说起,倒底无话。
嘉楠的眼泪扑簌簌落往下掉:“那年我紧赶慢赶回去了,她们也已经被打了板子,发配往浣衣局,要不是......要不是......我连玉琼玉瑶也不得再见。”
奕楨知道,她没说出来的是,要不是后来远嫁到北漠之前,嘉楠指名要提出旧宫人陪嫁,这些打小服侍她的侍女们就只能在苦役里度过一生了。
当日嘉楠平安回去尚且如此,如果惠和公主就此失踪,照看不利的宫人那必定是被处死无疑的。
“况且”
嘉楠说:“母后这胎怀着弟弟原本就有些凶险。
我又怎能火上浇油,让她忧心。”
奕楨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嘉楠抬眼望着他,满眼的不甘心:“就算再来一次,到底还是要我负了你么,既然如此,何必让咱俩重活这一遭!”
奕楨自包袱内寻出嘉楠的丝帕,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她莫哭。
待嘉楠收住了,他嘲笑她:“甚么大场面没见过,居然哭的这样伤心,倒真像个小囡囡了。”
嘉楠仔细一想自己也不由有些讪讪的,前世也活到了三十余岁,这重生一遭脾气倒像真的小了十几二十岁似的,动不动就哭,被奕楨打趣,面上挂不住,脸色就有些恼了。
奕楨与她相识多年,一眼就看出她薄怒微嗔,只是不仅不安抚,反倒居然笑起来:“囡囡,你还恼了!
真真是变小了!”
嘉楠气不忿挣开他要起来,奕缜用力环住她,沉声问道:“公主,任性了这半日也罢了,真凤终究要还巢的。
谁说不能重来一次呢,待到他日,公主凤台选婿之时,可愿给军旅莽夫一点机缘?”
所谓凤台选婿,是天南公主择驸马的方式之一。
品貌身家被筛选过的适婚青年男子在凤台之上或文或武各显身手,公主由帝后陪着在凤座珠帘后察看选择。
能有机会这样自由择婿的公主并不是人人皆可,更多的公主们还是被皇家出于各种原因被赐婚。
然则嘉楠自来受宠,当年也是被许过及笄后可凤台择婿的,至于她自己要拒绝选婿,最后反让阿日斯兰横插了一脚,不得不远嫁北漠倒是后话了。
只可惜能通过筛选出现在凤台之上的男子本来就万中无一,年龄身份要相当,相貌品格要出众,这其中武将更是稀有罕见。
天南向来有些重文轻武,人们心中总觉得武将大抵都是粗莽之人,算不得良配。
加上沙场上刀剑无眼,公主做了寡妇多少有些不吉,而为着不让公主守寡,就让年轻轻的驸马领起闲职说来也不好听。
因此年轻武将往往极少出现在凤台之上,故而奕楨有此一问。
嘉楠有些疑惑:“你怎知......”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奕楨很清楚她的意思,他狡猾地一笑:“阿日斯兰若摆不平苏合扎,凭什么向我天南求娶公主!”
奕楨轻轻摩挲着嘉楠的脸,满眼都是舍不得:“只是要为长久计,我万不能再领公主卫了。
但后事凶险,公主卫更宜早设,统领人选你务必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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