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和陛下之间来回周旋,累不累?每日从我这里离开后,你就要去一趟未央宫吧?”
他道,“看着我,守着我,让我既不要好好地活,也不能平白地死,这就是你的职责,对不对?可是,你总该累的吧?”
他说着说着,语速愈来愈快,笑容也愈加凄厉:“我每日里等着你,每日里骗着自己,可到头来,你毕竟要站在宫里人的身后,看着我的丑态!
我,我最不想的就是……”
他突然止住了不再说。
因为激动,苍白的脸颊上竟尔泛起微红,双眸里涌动的浪潮像是直往阿寄的心头上打来。
她不知该怎么做。
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不知该留下还是离开。
九年停滞的光阴,好像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创口。
以往所有的温情脉脉和相依相守,都只不过是寂寞的错觉而已。
他们依旧是站在兀立的断崖边上,他依旧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气话,而她依旧不能说话。
毕竟,他说的都是对的。
他虽然没有师傅教授,但他确实,从小就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她这样明显的身份,他自然从一开始就看透了。
她仍旧跪坐在地上,看着他抖动的衣角,那牡丹花缺了一块,大约是在何处被树枝刮烂了。
他从来都不晓得怎样对自己好。
顺着他的衣角往上看去,他的左手突然往袖子里一缩,她却已经看见了那手心里残留的墨痕。
她抬起手拉住了那只手,轻轻地将他的手掌摊开,他似是想反抗的,最终却屈服了。
然后她看见那个反印的墨字,仍旧清晰如昨日——似乎还被重新描过了许多遍。
她笑了。
他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连忙摇头,笑容却柔润地扩展开来,盈盈地浮上她的眼眸。
她的容貌并非令人惊艳的那种,她就像水一样,最平凡,最安静,却又最广大,最温柔,最致命。
他知道自己是在乱发脾气。
可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子,永远会包容自己所有的脾气。
他感到危险,却又依赖而不愿出声提醒。
阿寄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自上而下地看去,她的耳根里泛着些微的红。
她一定是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的吧!
他盲目地相信着。
她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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