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寄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却只能看见兵戈森严的庭院,也许更远的地方,那水榭里的荷花都开了吧?也或许都凋谢了,她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孩子刚刚喂过,此刻犹眷恋地蹭着她的胸怀,小脸上一双眼睛满足地眯着,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呀之声。
这个孩子才刚刚出生,就要被圈禁起来吗?
他根本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有见过,就要永远地滞留在这狭窄的黑暗中吗?
阮寄低下头,下巴轻轻地蹭过孩子的额头。
孩子咯咯笑着睁开了眼,双眼澄净得没有丝毫的杂质。
当小十刚出生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也曾看着小十,从一个目光纯净的孩子,渐渐变得阴暗,变得乖僻,变得不择手段。
她也曾看着小十,用那种破碎后的目光凝望着她,对她说:“我可能要失败了,阿寄。”
他总是在赌,在拼,在孤身一人地战斗。
而如今,他又一个人,陷入那永恒的寂寞中去了。
背着满身的骂名,全天下的讥讽,一点也不光彩,一点也不英雄地,陷入那永恒的寂寞中去了。
阮寄抬起手,为孩子挡住了太过刺眼的阳光。
阴翳之下,孩子朝着她笑,伸出手去在空中乱抓,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小尾巴。
“你们做什么?!”
程钰颤巍巍的声音响起,阮寄转头看去,见几个兵士站在门口,正和程钰争执。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
“让开让开,与你没有干系!”
那兵士道,“奉钟将军号令,带皇子出去一趟!”
程钰苍老的身躯却仍拦在门口,道:“只请皇子,不请皇后吗?”
“不请皇后!”
兵士不耐烦地道,“只要皇子,听见没有?快点让开!”
“那不可以。”
程钰冷冷地道,“皇子尚在襁褓,手无缚鸡之力,谁知道你们带走他要做什么?”
“哎我说老头,钟将军的事情难道也是你能插嘴的?”
“——大靖皇后在此,你们却一口一个钟将军?!”
阮寄突然出了声,门口的几人俱望了过来,她顿了顿,复道,“你们要在我面前带走小皇子?”
那兵士被她的威势吓了一跳,俄而笑笑道:“没错,这是钟将军的意思……”
“本宫倒是没有异议。”
阮寄看了程钰一眼,又道,“但婴儿眷恋母怀,本宫要同你们一起走。”
“这……”
兵士为难地挠了挠头,又回过头去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一番,互相点了点头,“那……好吧。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
日光朗朗。
从章德殿后门出去,仍往北行,穿过御苑。
苑中的荷花果然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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