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朕一母同胞的兄弟,血脉的联系岂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哪怕从小朕与他屡有不和,母后也总是偏疼他些,无论如何,他总是朕的亲弟弟。”
萧越眼里有些微怅惘,“只是母后这回似有些怨恨朕了,生了病也不许朕去探望,这一点朕却无能无力。”
太后因为幼子的早逝,悲痛之下难免迁怒于人,找不到横施挞楚的对象,就只好迁怒于另一个儿子。
照她的意思,萧越早该为萧池准备一个好点的宫殿,不该将他赶到听雨阁去住,否则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这自然是无理取闹。
厉兰妡劝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外男不得随意踏足宫禁,哪怕亲王也不例外。
陛下愿意辟出听雨阁供肃亲王居住,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何况还住了如许多日子。
至于肃亲王酗酒是众所周知的事,他自己总是不改,旁人能有什么办法呢?迟早得闹出事来,不是这一桩,或许有别的。
太后娘娘如今是伤心太过,才说了几句气话,陛下放心,明日臣妾就去慈颐宫探望太后,尽力使其放宽心胸便是。”
她的口齿机灵、心性乖觉一向是出众的,如此好说歹说,劝得萧越回心转意,两人重新恩爱了一回,方才各自躺下。
在墨一般的黑暗中,厉兰妡对着墙壁睁开两眼,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自身的前途,而是那几个儿女,萧越萧池的事给了她很大震动,身在皇家,本来就易产生龃龉,她的孩子将来也会这般吗?他们还小,现在是不用愁,可是以后呢?
她若是走了,谁来教养这几个孩子?——自然,会有合适的养母出现的,可她们真能替代自己的位置吗?太后自己是生身母亲,且身份尊贵,尚且教养得兄弟失和,母子离心,她能放心将孩子交给一个未知的女人吗?
哪怕这是一堆数据,她也得将他们尽心尽力地规划好,她自己的日后是很明确的,她不愿在这深宫中过一辈子——而且这种厌倦的情绪正在逐渐加深,迟早总要离开,若真到那时,她必得撇下这几个孩子,她是否会感到骨肉分离的痛苦?
抱着这些疑问,厉兰妡沉沉睡去,她心上有牵挂,而且并非清白无暇,然而她睡得很香。
她大概真是累了。
☆、第84章
太后一向对她偏见颇深,当然不可能因为厉兰妡的三言两语而回转心意,厉兰妡之所以答应萧越去探望这位老人家,纯粹也只是做做样子。
事实上,她发觉太后的病况并不及她想象中那样严重,她这位名义上的婆母虽然时常抱病喊痛,真正病得厉害的情况并不多。
萧池的死对太后虽然是一重打击,太后并不会因此一蹶不振——大多数时候,女人比男人坚强得多。
她只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她抚育了萧池这么多年,甚至隐隐觉得是自己太过溺爱才酿成这桩惨剧,她无法不内疚自责。
厉兰妡找了个借口将伏姑姑支走,亲自坐在床边为太后送药,看上去无比孝顺。
她舀起一勺黑沉沉的药汁递到太后唇边,“母后身子有疾,这药是不能不喝的,不然怎么得好呢?”
太后拒绝地将头偏到一边,“哀家不想喝,你不用白费心机了。”
厉兰妡再三劝了数回,太后只是不理。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放下碗盏,“太后娘娘何必如此自苦呢?人死不得复生,母后您即便再伤心,肃亲王也无法回来,您这样折磨自己,只会让生者难受……”
太后眼里泛出咄咄逼人的凶光,“你当然不难受,池儿死了,你只有高兴,你那个夫君也一样,他不是一向忌惮池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