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
皇帝心下一沉,他何尝不觉得蹊跷难解。
但事发突然,他虽然也疑惑为什么一向情意绵绵的奕华会趁着伺候他晨起的时候突然行刺,但眼下他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先从太后手里保住奕华的命,至于其他原因,日后再查不迟。
奕华一向是那样直率的一个女子,必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缘故才做出这样情非得已的事情。
他回想起在慌乱中自己只不过抬起右臂胡乱一挡,那弈华手中的匕首就掉了下来,绝非诚心行刺。
她素习武艺,绝不至于握匕首的手都稳不住,若是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淬不及防之下,必然可以得手!
皇帝心中宽慰自己,又为弈华想了十七八个不得已的苦衷,甚或于想到很该给弈华也招一个太医,说不定是得了失心疯,又或者请一个萨满来做做法,也许是被人下了巫术。
皇帝犹自在那里胡思乱想,阿琼已将奕华带到太后跟前。
这女子钗簪皆去,华服已除,只紧紧挽了一个髻,身上着一件月白色的旧衫,脸上脂粉全无,一副素净打扮,手脚拷了精钢打造的锁链,静静跪在内室门边,一副全然无所畏惧的样子。
犯妇羁押虽说理应除服去簪,但刚犯下弑君这样的大罪,惊惶之下自然是没人敢帮她收拾净面之类,这样看她一身打扮,倒是早做好了被囚的准备。
太后只看了一眼,心里冒出的四个字倒是和公主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不约而同:早有预谋!
太后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既然早有预谋,这女子对皇帝必然也是虚情假意了,只要查明真相,皇帝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心怀叵测又欺骗他感情的女人再昏了头。
太后想明白此中关节,心神渐渐定了下来,于是不慌不忙的问:“你有什么要招的?”
奕华面色冷冷的,口齿十分清楚:“无话可说,只恨一时心软,未能如愿。”
太后本来急怒已渐消,闻言不由大恨,原不欲说出皇帝求情之事,以免此罪妇利用此点翻身。
如今忍不住为儿子不值起来:“毒妇!
皇儿伤口尚流着血就跪到哀家面前来为你求情,一口一个无心之失来为你开脱,如今你倒招认的爽快!”
奕华听到这些话,既为着未能得手深恨自己耽于情爱,失了手,又感于皇帝一片赤忱错付,只觉心中绞痛难当,几乎要露了怯,但还是极力稳住声线道:“皇帝这样错爱,倒不是明君之举了。”
太后气极了反倒笑起来:“好好好,你十分有骨气,哀家知道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必定是生了一副冥顽不灵的贱骨头,轻易不肯悔改招认。
但谋逆这样的大事,只你一个人也做不来,想来是一家子的反叛,哀家只将你族人一个个敲断骨头来问,看看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硬气。”
奕华本抱了必死的心行刺报仇,但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却下不去手,心里又是悔又是痛。
眼看如今太后又拿族人来威胁自己,想起一家亲长的血仇不曾得报,而祸首却逍遥事外,甚至惺惺作态的要救自己,只觉得悲愤难当,也顾不得叔父的遗言嘱咐,不管不顾的恨声道:“长公主殿下,我的族人,早叫你儿子撺掇着你的昏君弟弟敲断他们的骨头了!”
玉琼本守在一边不言不语,闻言呵斥到:“没规矩的小蹄子,嘴里不清不楚的胡乱攀扯什么!”
奕华咯咯咯的笑了半晌,那笑声里渗出骇人的意味,传出内室,门口守着的玉瑶听到打了一个冷噤。
太后耐心甚好,等奕华笑毕了,不以为意地说到:“你这丫头竟只是匹夫之勇,惩一时血气,哀家倒高看了你。”
奕华皱皱眉头,疑惑的往太后面上看去。
太后接着缓缓说到:“我北漠与天南不过友邦来往,天南皇帝是皇儿的舅舅不假,也不过是比诸国间邦交更加和睦些。”
太后嗤笑了一声,又说下去:“但再和睦也没有撺掇邻国君主随便将人诛族的道理,南朝皇帝幼承帝训,素有明断,也不是随便被人蒙蔽的昏君。
贼妇好糊涂心思,受人挑拨就生出这样不忠不义的念想。
不过既然被族诛了,你侥幸逃出便是造化了,竟然以南国罪女出身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混到正二品高位,小丫头一腔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只心肝长错了颜色,竟全然是黑的!”
奕华前一句勉强忍耐能听的下去,之后听太后一句就冷笑数声,后面竟是冷笑连连,继而一阵咳嗽,想到自家伤心事,又夹杂了哭音,渐渐有些顺不过气来的样子。
玉琼一直留心着太后的脸色,见眼底里倒是讶多于怒的样子,便知太后刚刚那些说辞,不过为了激怒犯妇,以便套话而已,实际上太后心中必定已然对犯妇所言起了疑。
眼看奕华过于激动,不免有些不方便继续盘问,于是至外间倒了杯凉茶来往奕华脸上一泼。
玉琼自小习武,手劲和准头尽有的,那杯茶虽然大半泼于奕华头颈之上,但也有那么不多不少的一小口不偏不倚正好泼进了她嘴里。
奕华本来只是一时情急,有些喘上了,故而说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