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来一回间,匣子开了,里头轻飘飘落出来一张纸,纸落到雪地上,沾湿了一角。
渔石连忙捡起来,“坏事了,这是要还给何公公的,这下湿了,怎么是好?”
芦荟纤腰一甩,背过身去,“我可甚么都没瞧见,天知道你怎么把东西弄掉了,你等着大人打你板子吧。”
说罢,竟一扭一扭走远了。
渔石捏着一张湿了一角的房契,那头月满就来了,“哟,这是作甚,站在这里,你是要出啊,还是要进呐?”
见是月满来了,渔石苦着一张脸,“月满姐姐,我将大人要还给何公公的房契弄湿了。”
月满往前头一凑,“看你这小脸,苦瓜似得,要滴水了。
来,我瞧瞧,甚么房契?”
月满睃了匣子内的房契一眼,道:“无事,你到屋里停上几刻钟,这纸就干了。”
......
“渔石转头回了屋子,月满在园子里站了一息,扭头就往外头去了。”
霍青棠手里拿着一本书,璎珞坐在那头做针线,石榴道:“姑娘,婢子觉得月满有些不对劲,怎么见了渔石的东西,转头就往外跑。
婢子觉得,她是不是......”
璎珞在那头道:“月满兴许是外头有人了。
叠翠和她同吃同住,说月满做了男人里衣,还有袜子,都是送了人的。”
石榴在青棠身后站着,“姑娘,婢子去跟月满一回就知道她怎么回事了,还有上次,蝶起小少爷房里失火,婢子也觉得奇怪得很,大家都醒了,怎么只得月满一个人在睡觉。”
石榴捏着手帕,咬牙道:“姑娘说瞧见了放火的丫头,不如咱们把屋里的丫头都聚起来,挨个拷问。”
璎珞在那头剪了线头,又拿起绣绷,道:“这个法子失火当天就该用,无奈咱们府里没个话事的,太太又那样,咱们姑娘还未出嫁,管起自家宅院,于理不合。”
石榴叹息,“就是这个理儿。
咱们姑娘还是个姑娘,总不能越俎代庖,夺了太太的权,这要传出去,还不知外头要把姑娘编排成甚么样子。
照我说,拷问府里的丫头还不够,应该把张家的丫头都拉出来溜溜,到时候就知道张家是人是鬼了。”
石榴有些不忿,她家姑娘说月满有问题,她便日日盯着月满,果真今天就瞧出毛病来了。
先是一个芦荟惹了祸,再来一个月满打圆场,这一来一回的,说她们不是一伙儿,谁信呐?
青棠放下书,从窗中看了外头一眼,道:“他说得不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石榴脑子慢一拍,直接问道,“姑娘,哪个他呀?”
青棠脸上有些淡淡的笑意,璎珞瞥见,又看向那个装衣裳的箱笼,说:“打断皮肉连着筋,姑娘考虑清楚。”
青棠与璎珞就似在打哑谜,石榴脸一偏,“璎珞姐姐,什么斩草除根,大姑娘在说谁啊?”
☆、买命的钱
月满一出霍宅,就被人跟上了,媚春脚下穿着鳧皮小靴子,脚步轻快地跟着月满。
月满也没去多远,从霍家的巷子里穿到另一条小巷子,最后在张家绸缎庄的一家小铺子停住了。
张家在扬州有许多绸缎铺子,在最旺的太平楼旁边有铺子,在瘦西湖旁有铺子,在次一点的城郊有铺子,最令张士洋满意的是,在全城太太媳妇的心中有一间铺子。
是的,说到布料,说到最新的花式和最贴近南直隶的形制裁剪,到张家绸缎庄来问一声,总能得到答案。
张士洋就在他的一间小店铺里坐着,这铺子地面儿不好,与风景不搭边,与权贵们的住处也不搭边,唯一的好处就是旁边临着两家吃食店,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传承上百年,据说前朝的一任国师八思巴就是这里的常客,他尤其爱吃一种马奶混着鸡蛋制成的点心。
张士洋也爱吃这种点心,他一度觉得自己与八思巴的智慧不相上下,如果他的出身再好一点,或许今日他也是入朝封侯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