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孟微冬,他纱帽皂靴,红袍金带,他时时这样打扮,说明他利用他朝贵的身份,渔猎商利。”
青棠点头,“不错,他的确以自己的官僚身份为商业资本,行商人之事。”
伊龄贺道:“你们汉人一向讲究‘以末致财,用本守之’,可是孟微冬不这样做,他走私贩盐,凡收租放债之事,件件关心。”
“这说明甚么,说明他缺钱。
你说现在裴家最缺的是甚么?”
伊龄贺瞧霍青棠,随后微微笑道:“我看也是钱。”
青棠抬头,“你的意思是,裴世子和孟微冬在合伙做生意,贩私盐?”
伊龄贺低头嗑瓜子儿,摇头道:“还不止。
你记得蟾宫香坊否,那里头异香阵阵,香料无数,又寻不到背后东家,你觉得......”
青棠太阳窝儿都一跳一跳的,“那蟾宫香坊也是孟微冬的产业?”
“要不然你以为孟家后院的奇花异草何处而来?”
伊龄贺丢开瓜子,拍一拍手,“好了,范家的宴席该散了,走,我送你回去。”
霍青棠身上披着伊龄贺漆黑的大氅,男孩子瞧她,“我见你今日神情不好,是为着云娘,还是因为孟微冬?云娘的事,她自己想攀龙附凤,与你无关,你莫要多想。
至于孟微冬,他身份摆在这里,也不能去行强娶你之事。”
伊龄贺顿一顿,又道:“如果是为着那个姓顾的娘娘腔,那就......”
青棠一路垂着头,听见伊龄贺打岔,“那就如何?”
“那就你自己同他说罢。”
伊龄贺不走了,霍青棠跟着停了脚步,她侧目,“你怎么......”
。
话未说完,就瞧见前头一个青衫长袍的男子站在前头,那人眉眼弯弯,就似一束清朗的月光,照在前方。
这是天香楼下的正街上,去年端午五月五,伊龄贺霍青棠并着顾惟玉三人就在此地分别,三人分离在天香楼下,今日三人重新站在这里,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推,说:“姓顾的,她是陈七,陈瑄家的七小姐,也就是你那个没过门的妻子,你可知道?”
霍青棠被伊龄贺推着往前蹿了两步,她在伊龄贺与顾惟玉之间空处停住了,伊龄贺说:“陈七小姐是死了,可她的灵魂未灭,喏,陈七小姐的魂魄就跑到这个死女人身上来了。
呃,你别看她长得一副蠢样儿,但她心里还是明透的,她不蠢,也不算很烦。
她喜欢你,你就应该相信她,或者应该试着相信她。”
霍青棠回眸,“诶,别说了......”
伊龄贺撇嘴,“就你这点子出息!”
头上插着赤金大簪子的异族少年一路走上前,将霍青棠往前头一带,“喏,这就是你那个未婚的夫君,你那个生离死别有缘无份的丈夫,此刻他就在你面前,你赶紧告诉他,你有陈七的记忆,你有真切的感应,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
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扯,女孩子本能地往后头缩,低声道:“别胡说了,诶,快别说了,我......”
霍青棠自方才见了顾惟玉,就没去瞧他的脸,只是微微侧着,不肯与顾惟玉正面相对。
伊龄贺扯着她,霍青棠一脚踢过去,“闭嘴!
我叫你别说了!”
伊龄贺瞪她,“发甚么疯,死女人,这头你心上人都来了,怕甚么丑!
有话赶紧说,他要是接受你就万事大吉,他要是不接受你也趁早,隔上三五七年,黄花菜都凉了,谁还要你。”
女孩子脸色不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抬起眉眼,“还要我说甚么,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要我说甚么,是不是要我剖出心肺来以证清白,证明我没有撒谎?”
霍青棠同伊龄贺道:“是你通知他来的?”
然后扭开头,“感谢你,但是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他认不认我有甚么关系,反正陈七已经死了,我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也不可能回到洛阳,我也不可能重复已经丢失的人生了。”
夜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枯枝飒飒作响,吹得月下碎影凌乱。
霍青棠垂着头,瞧见地面上三人剪影交缠在一起,她终于抬起头望向顾惟玉,说:“惟玉哥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对不对?旧年端午,我们第一回见面,我见到你,我闻到你身上天竺云烟的香气,我当时真的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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