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像平云这样的城市来说,或许夜晚才是它苏醒的时候。
马路两旁一字排开的路灯接替了太阳的位置,继续照亮向这座城市,和车灯,建筑装饰灯交相辉映,映的平云上空如同白昼。
耳畔人声鼎沸,车笛声此起彼伏,这一片地域都沸腾了。
天桥上,那个少年还伫立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和现实的喧嚣形成了一个极端的对比,宛若是两个世界的事物在这一刹那交汇在一起的产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缥缈婉转的声音飘入凌青云的耳中,后者身体微微一颤,又恢复了平静。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声音的地方,忽然响起优雅的乐曲,绝对会成为众人注目的对象。
事实也的确如此,天桥上的行人都纷纷望向乐声的源头——
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子缓步走上天桥,一支竹笛横在嘴边,几根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律动着。
这沁人心脾的声音,就是从这支小小的笛子中传出来的。
世上皆传音乐能影响人的行为,今日有此情景,才知所言不虚。
过路的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放慢了脚步,生怕破坏了这笛声的意境,就连从天桥下驶过的汽车,即便前方有车挡路,也不再鸣笛催促,降下车速,悄悄开过去。
短短数十米的空间内,形成了一个只属于吹笛人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他是绝对的主宰,其余的人,唯有噤声。
笛声猛地变得激昂起来,和刚才的轻柔截然不同,充满了杀伐的气息,在场的人还沉浸在之前小桥流水人家的温柔中,转瞬间就置身于古战场之上,身边是千军万马,纵横厮杀,不知为何,在这铿锵有力的“战歌”
声里,总能让人感到一丝悲凉,好似一代名将,胸有兵书万卷,心怀报国之志,奈何孤立无援,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苦苦支撑。
曲子固然好听,却无人能说出名字,难道这首曲子是眼前的青年男子自己写的?看他的年龄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正是人生中最有干劲的阶段,为何能谱出这样的乐曲。
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巧的是,吹笛男子并没有直接从天桥上走过,而是像凌青云一样,斜靠在栏杆上,自顾自地吹奏竹笛,更巧的是,他待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凌青云对面。
曲风再变,一股萧瑟之意以男子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这一段好似是承接着上一节的,描述了一个横尸遍野的战场,断剑折戟散落一地,再没有一个活口。
一个没有胜利者的战役!
曲声戛然而止,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就没了声音。
笛声消失,喧闹的声音又渐渐高了起来,行人们再次提起速度,匆匆走过,刚才的音乐固然美妙,也不过是让他们枯燥单一的生活中多了一个插曲,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青年男子是谁,也许等他们今晚回家,还会在饭桌上把这事当做谈资,和家人分享,但明早一觉醒来,谁也不会记得昨日在天桥上,有那么一个人,吹了一首绝世的笛曲。
甚至可能,有相当一部分刚刚路过的人,已经忽略了这个插曲,在那些人心中,这笛曲,连谈资都算不上。
这就是凌青云所在的社会生活的常态,忙碌奔波成了人生的主旋律,到底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听一首曲子呢?
在青年男子演奏的时候,凌青云始终没有出声,闭着眼,感受着曲子营造出来的氛围。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睁开眼,眼中多了一抹莫名的意味,自他来到这里开始,他第一次起身,迈开脚步,向对面走去。
双臂架在栏杆上,凌青云单腿撑住身体。
两人都没有看向彼此,一个低头轻抚竹笛,一个望向远方。
“此曲何名?”
凌青云缓缓说出四个字。
“《无帝》。”
男子话语间也很平静。
“是个好名字,”
凌青云称赞:“听你口音不像平云人,外地来的?”
“和上司不对付,与其看他脸色受气,不如主动辞职,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玩玩,把想去的地方都看一遍。”
“平云有什么好玩的,除了楼还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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