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内宅也是一片漆黑,胡伟默想方位,信陵君应住在西院那排房中,要想抓个“舌头”
问明具体位置是不可能的,只得一间一间的细察,如果此次不成,摸清情况后明夜再来。
正是艺高人胆大,对于进出这个藏龙卧虎的信陵府,他并不怵头。
听了十几个屋子,里面不是寂无人声就是已酣然入梦,黑暗中在窗外不能辨认身份。
胡伟暗自叹气:今天来得太晚了,虽然比较安全,却无从下手,明天须要早点来才能找到目标,只要能完成任务,个人生死就不必考虑了。
就在准备撤离时,忽然发现院角还有一个小跨院,因为转身换了一个角度,所以竟从紧闭的院门缝隙中看到一丝光亮。
胡伟很高兴,既然有人没睡,总能从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便蹑手蹑脚的纵上院墙、潜行到房顶,使个倒卷珍珠帘的架式,用脚勾住房檐,身体悬空头朝下,伸手拨开小窗的遮物,朝里窥视。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屋中恰恰是信陵君俯在案上挑烛夜读,只有一个中年妇人侍坐在案旁。
胡伟心中大喜,掏出短剑就要掷出,忽又想到:“天下事太顺利了反倒可疑,万一信陵君早有警惕,弄个假的做诱饵骗人上钩,自己身死没关系,岂不误了大事?”
便缩回猿臂,继续观察。
胡伟以为自己的轻功万无一失,不料信陵君身边的金钟儿却侧耳谛听:“公子,房上好像有动静。”
信陵君头也不抬,继续批阅文件:“用不着大惊小怪,国内、国外想取我性命者不在少数,可是能顺利进入府中还挂在房檐上的却是罕见,的确是条好汉!”
放下刻刀招呼道:“挂着太累,下来吧,杀我确是不易,但你如果杀得有理,无忌可自己授首于你,请入室一谈好吗?若不愿谈就请归去,无忌绝不拦阻为难。”
怎么办?以自己的功力竟能被人家身边侍女所发觉,可知对方武功之高深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则已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
但天下皆知信陵君一诺千金,他既然允许离开,自己逃命就不困难,不过就此而走,便意味着自己是“无理而来”
,“无理”
而杀人,在武林中算是一种不光彩的行为,更何况是来暗中刺杀?胡伟宁死不能承受这种耻辱,当然也不能指望信陵君真会把头交给自己,而是要与他辨出是非曲直,为自己此行找到理由。
想到这儿,就要翻身跃下,可是又一想,信陵君可不是随便拿人头开玩笑的人,敢拿人头做“有理”
的保证,必有相当把握。
那么自己此行是否“有理”
呢?胡伟的一腔热血渐渐凉了:自己的依据是“为了秦国,为了秦王”
,但秦国、秦王又为什么秘置信陵君于死地?
秦王和吕不韦说:这是为了清除信陵君对秦国“骨鲠在喉”
的威胁。
不错,信陵君曾两败秦军,率六国之师逼迫函谷关,使秦国几乎濒临灭顶之灾,但胡伟不糊涂,他明白这是由于秦军征伐别国,破楚都、坑赵卒、围邯郸、攻大梁……使山东诸国濒于灭亡而逼出的结果。
你杀人,自以为“有理”
,人家要反抗,凭什么说人家是“无理”
?据此推论,自己到大梁来的理由并不充分。
不过,楚、齐、燕、赵、魏在历史上都曾强盛一时,他们不也都驾着自己的战车,在别人的土地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过吗?在这战国纷争的年代,你打我杀,无所谓有理无理,弱肉强食而已,我能杀掉你,便是我有理;你若杀掉我,就算你有理!
按照这个原则,胡伟又觉得理直气壮了,飞身下房,推门而入:“信陵公子,我的确是秦国的刺客,望恕洒家不请自来之罪。”
信陵君忙站起来一伸手:“来的就是客。
请坐,金钟儿,给客人看茶。”
金钟儿不放心的望着他,他只一挥手:“快去!”
胡伟不会不知道:此时暗中可能有数十把剑在指向自己,但做为一个“武士”
,却不可以表现出一丝的怯懦和迟疑,只躬身一揖:“秦客谢公子!”
便昂然入座。
信陵君微微一笑:“秦客深夜暗访,必不会带‘国书’,就口述此行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