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一边说,一边殷勤地给她打褙子上沾的灰。
杨婆子见她梳着两把丫髻,上身穿着粗等丫头穿的蓝布衫子,下面系了一条旧裙儿,腰间绑着灰色的汗巾子,长相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伶俐劲,便问她是谁家的女儿,她怎麽没见过她。
“我娘是吴家的蔡婆子,平日里都在老太太那伺候,我是我娘认的干女儿,原来也是咱二房的丫头,在家里的灶房当差。”
杨婆子听她说她是二房的丫头,又问她怎麽不在二房的灶房当差,去了家里的灶房当差。
“妈妈有所不知,前几年柳娘子管家那阵,让王婆子顶替咱二房的胡娘子管灶房,那王婆子手下缺人,不知怎麽就瞧上了我,愣是把我从胡娘子那要了过去。
后来咱二房的灶房从家里分了出来,我也想走,不知求了王婆子多少回,她都不肯放我回咱二房,日子长了,也就在那当差了。”
海棠说得可怜,想让杨婆子对她生出两分怜惜,说完后,就问杨婆子提着木桶去作甚。
“还不是那几个姑娘,嫌我尿桶没刷洗干净,让
我拿着再去刷。”
提起此事,杨婆子就一肚子的牢骚,她倒夜香,不仅要倒主子的,还要倒丫头的。
“旁的丫头都没这麽多事,那几个仗着在屋里得脸面,净刁难人。”
“妈妈别气,当心气坏身子,我闲着无事做,来这也是找人顽,这木桶多,妈妈拎着难免吃力,不如我帮妈妈拎两个。”
海棠忍着臭味,抢先一步捡了两个木桶,一路上,杨婆子夸她心肠好,俩人说说笑笑来到吴家马棚后面。
这里有片空地,还有两间屋,她刷尿桶就在这刷,平日也住在这里,她常年倒夜香,旁人都嫌她身上有味,不肯和她住在一个院,在青州的时候,也是如此。
故而,她看海棠觉得眼生,要是同住在下人院,进进出出的怎麽会不认识。
海棠来到杨婆子这放下木桶却没有走,杨婆子刷尿桶,她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杨婆子这里素日没啥人过来,都嫌腌臜,有个人愿意和她说话,她正巴不得呐。
连着十几日,海棠都过来,她有意奉承巴结她,说话也只捡好听的说,后面一日没来,杨婆子还念叨她念叨的不行。
……
天儿又热了起来,梁堇打吴家出来朝下人院走去,用手绢扇着风,昨个三姑娘过生辰,不仅给屋里的丫头赏了钱,就连院子里的也得了。
她不在屋里院里,也得了二十个钱,平时私下给人做菜,做席面,一个月到头能得一百多个钱,时不时地出去再卖些小食,还有三姑娘逢年过节赏的。
算下来,她手里攒的有十六贯银钱了,要是还按老样子攒钱,来钱实在慢,她过两日想去外面寻个经纪,打听一下有什麽赚钱的门路,钱生钱才是道理。
“没良心的丫头……枉我待她那样好……”
一进院,就听到有婆子在哭,中间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她们的院子不大,一共住了五家人,此时都围在蔡婆子屋门口,就连她娘刁妈妈也在。
“娘,好端端的蔡婆子哭什麽?”
刁妈妈往屋里呶了呶嘴,面上唏嘘,对女儿说,“海棠认了倒夜香的杨婆子当干娘,刚才来院里,把自个的被褥和衣裳都抱走了,以前蔡婆子是不好,可自打正儿八经认了海棠当女儿,对她也不坏,海棠那丫头说走就走了。”
“何止不坏,有啥好东西自个舍不得吃,都教她海棠吃,对她和对亲女儿没啥两样,海棠是个心狠的,蔡婆子都给她跪下了,还是拦不住她走。”
说话的是院里的孙大娘。
“她在杨婆子那,还帮着杨婆子刷尿桶,你们看她在蔡婆子这的时候,蔡婆子啥时候舍得让她刷过尿桶。”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梁堇都忍不住咋舌,心里清楚,海棠这麽做,都是为了能进二房得个差事。
她没有瞧不起她,反而觉得她能豁得出去,有几个丫头能如她一般为了进二房去刷尿桶的,可她为了前程,到底是抛弃了蔡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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