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过去了第一个十年,对于生活在当年的人们来说好像是一眨眼间生的事。
时入盛夏,日光灼灼,呼呼的热风吹过港口,吹过这座沿海城市的中心,它在大街小巷与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间穿梭,将柏油马路变得像蒸笼那样烫。
城区内的气温逐渐难熬,路上的行人们一边寻找着屋棚楼檐下的阴影一边慢吞吞前行。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街道上万籁俱静,已经见不着半个人影了。
岑冬生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躲避着头顶落下来的盛烈阳光,左拐八绕地驶入市中心的一座小区,他随手将车推入棚里,挂上锁,拿起车架上的包裹便急匆匆地飞奔上楼。
“咚咚咚!”
踩在台阶上的运动鞋扬起尘埃,年轻人的身影迅的消失在黑黢黢的居民楼入口。
这里是一处十几栋老式居民楼并成的小区,房龄都在二十年以上,每栋楼房都有牌名,譬如“改革楼”
“开放楼”
“共富楼”
等等,岑冬生住的地方则叫小康楼。
小康楼经历过数次改建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它最初的造型是所谓的筒子楼,这是国内特定时期住房分配制度下的产物,原型是苏联的赫鲁晓夫楼,这种楼房的建筑结构,一般是一边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串连着排排单间。
小康楼的体积是小区里最大的,整体呈现回字形的构造,相当于四面都有走廊,“之”
字型的楼梯将各楼层连接在一起,中间则是宽敞的天井,不知道是谁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有放自行车的棚屋。
当年流行的筒子楼的特征之一,是洗菜刷碗的地方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每到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洗衣做饭,主妇们一边忙活家务事一边聊天,场面十分热闹。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环境,导致邻里间的关系要比别处更亲近。
这种相处模式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遇到难处时能拜托左右邻居帮忙,不会有人拒绝,比如上班忙的夫妻会把孩子交给邻居家的老人照顾,有几家关系好的,就跟真正的亲人那样密切;坏处则是压根没有隐私可言,哪家哪人出点事,第二天就能传遍整栋楼,平日里免不了闲言碎语。
每一层长长的走廊两端通风,有的地方堆着行李和锅瓦瓢盆,还有人会把湿衣服都晾在走廊中央,本来就不算宽敞的走道因此显得更为逼仄。
随处可见乱糟糟的景象,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无从落足;到了晚上,不拉灯走路经过长廊时,时刻都得注意脚下磕绊。
九十年代到千禧年初,锦江市城区经过改造后,小区里有几栋楼房的居民们开始有了单独的卫生系统;墙体经历过数次粉刷,外观看上去早不再是灰扑扑的鸽子笼,只是住在里头的人们基本没怎么变,所以内部环境还是老样子。
脱了漆的楼梯扶手和脏兮兮的墙壁上到处贴着小广告,从办假证老中医到重金求子,怎么撕都撕不干净,有的甚至直接抹了白油漆写上去的。
刚上大学一年后,岑冬生才搬来的这地方,不过他本人从小出生的福利院环境没好上几分,所以很快就习惯了。
相比室外,小康楼内的气温明显下降了好几度,称得上爽快荫凉。
在经过二楼转角的时候,岑冬生看到几位老头老太正躺在椅子上拿着蒲扇扇风。
老人们一见到他便热情打起了招呼,他也停下脚步,有礼貌地一一回应。
岑冬生没用俩月时间,就和楼里的几十户人家全都认识了一圈。
谁都知道他是个热情的好小伙,在居委会当志愿者,常常义务照顾老人小孩。
来到3o3号房门前,他拿钥匙开门。
门内的家具陈设朴素中透着家的温馨感,地板墙壁打扫得很整洁,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户,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通透。
他将包裹扔到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咕咚咕咚”
一饮而尽后,这才长出一口气,坐到沙上休息;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起喷水壶走到阳台,给阴影处的盆栽浇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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