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在帐口立了片刻,慢慢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了她的身边,低低地道:“姑母……”
他只唤了一声,便就停住,一时再也说不出话了。
金熹眼眸红肿,沉默了许久,抬眸朝他点了点头:“姑母没事,你放心。”
“多谢你了,怀卫已是汗王。”
她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
叛乱的靡力被赶走。
他的部落一向以富庶而闻名,他来不及带走的人口和数以万计的牲畜被分给了各部,即便是那些在此次危机中没出过大力的部族,多少也分到了一些。
西狄贵族无不兴高采烈,葬礼过后,宣誓效忠新王,因他年纪尚小,金帐里的事务,在他成年之前便由金熹代裁。
这个决定连左贤王也一反常态,不像往日那样声,其余小王和领主更是无人反对,人人皆服。
当天晚上,银月城里篝火点点,热闹无比,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庆贺新汗继位的盛宴。
秦王李玄度当仁不让地成了当夜最受瞩目的人物。
左贤王特意将他单独请出大帐道谢:“说实话,你们李朝,姜氏太皇太后,我是佩服的,殿下你的父皇,也勉强还行,但我看不上你们如今的皇帝。
但你的胆色和本事,我佩服!
你这样的朋友,我结交!
从今往后,我愿意拥戴那个小汉人做汗王,当然,你若是能做李朝的皇帝,那我就更服气了!”
李玄度见他醉醺醺的,满口胡话,笑着摇头,叫他莫再信口开河,随即命人扶他进去。
桑乾不走,命手下端来一只金盘,一把掀开盖着的盖。
盘中竟盛了一颗方从祭祀台上割出的牛心,血淋淋的,细看,似还在微微搏动。
桑乾拿起刀,将牛心一切两半,自己抓了一半,当场撕咬,一边吃,一边道:“吃下这祭祀过神灵的牛心,便是自己人了,若有背叛,神灵必惩!”
李玄度知道这是狄人的风俗。
他听说金熹当年刚嫁来这里时,为了能融入当地,令民众相信她,也曾当众生吃过祭祀台上割下的生牛心。
他看了眼那块留给自己的血淋淋的生肉,亦笑,拿了起来,面不改色,生啖牛心,吃完,命人将那支铁弩取来,赠给桑乾。
这是当年他在北衙,集合能工巧匠,自己亦亲自参与,反复钻研打造,最后做出的强弩,制造费工费时,自然,也很费钱。
那时他银枪风流,雄心勃勃,拟将整个鹰扬卫都拿这劲弩装备,倘若可能,日后再为朝廷打造一支铁弩骑兵,荡清沙场。
然梦断沉沙,风流成空。
筹谋未行,他人先就出了事。
这把铁弩是他的收藏,一直留在蓬莱宫中,早已蒙尘。
这回受命出,想起来,便随手带了出来,没想到派上用场。
铁弩威力本就巨大,射得当,能击碎兽骨,他还特意拿冰冻过后的狼头为靶子,获得的效果自然更加惊人,堪称恐怖,顺利达到了震慑对方的目的。
那日在大帐中见识这物的威力之后,桑乾便就眼馋,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索要,此刻见他如此大方,转手竟就送了自己,大喜过望,接了过来把玩片刻,爱不释手,哈哈笑着道谢,说定要回报。
李玄度这夜本就喝了许多酒,生啖牛心,再被那些西狄贵族围住敬酒,又喝了一番,顶不住了,醉醺醺地告辞回来。
金熹嫁来这里后,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在这些年间也慢慢地生了改变。
城中建起不少如同京都那样的房屋,也有一座王宫。
李玄度来后,被安排住在了王宫之中。
他勉强撑到住所,还没进去,便觉一阵反胃,俯在庭院里狂吐,把今夜下腹的所有东西吐得精光,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骆保留给了她,没有随身带出,这边金熹派了个年长稳重的仆妇服侍他的起居。
他吐完,打随从各去休息,自己捂住微微抽痛的腹胃入内,正想叫那仆妇打水洗漱,一愣。
屋中竟跪了两个衣着暴露皮肤雪白的美貌西狄女奴,一丰满,一苗条,环肥燕瘦,姿态柔顺,见他进来,从地上起身,伸手欲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