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人催你结婚,不会有人因为你年纪大没对象对你指指点点的社会啊。
姜妙想,那不是很好吗?
虽然这么想着,可当她搭乘驳船登上了星系航班,透过舷窗看着那颗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星球,想到登船时张雅轻松的模样——姜妙甚至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迫不及待的意思。
不知怎么地,姜妙就觉得鼻子有点酸。
姜妙还记得她前世地球的妈妈,当年她也是考上了都的大学,而她的家在炎热的南方,妈妈忧心忡忡,生怕她被北方的冬天冻坏了。
她坐火车奔往大学的时候,妈妈还抹眼泪了。
她在学校里上学,爸爸妈妈在家里天天盯着天气预报,一看到北方又刮风下雪什么的就赶紧给她打电话。
刚进入期末,爸妈就一个劲打电话问哪天回家,坐的是哪趟车,他们好去车站接她。
在上辈子的那个时候,姜妙把这些都当作理所当然。
后来一路读到博士,年纪越来越大,被催婚催得烦了,春节干脆连家都不回,也觉得理所当然。
反正那个家就在那儿,不会跑,她什么时候想回就能回。
可是这辈子,姜妙知道,再没什么理所当然了,也再没有一个家随时等着她回去了。
果然,张雅女士除了第一个月打过一次电话询问过姜妙的近况之外,就再也没主动给姜妙打过电话。
姜妙坚持一个月给她打一次电话问候——姜妙受她养育、照顾了十五年,总还是希望能跟这位知性、优雅的女性保持住一分至少比“陌生人”
稍稍亲密那么一点的关系。
姜妙觉得这并不过分。
但显然张雅女士不这么认为。
姜妙坚持了六个月之后,接到了科索先生打来的电话。
“嗨,孩子!”
科索先生的面孔看起来似乎从来没变过,还是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英俊的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说,“张给我打了电话,她有点担心你。
我听说,你每个月都给她打电话?”
他说“孩子,你虽然还不满十八岁,但是你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应该有与你的学识和身份匹配的成熟心态,对抚养人的过度依恋可不是一个大学生该有的表现。”
仅仅是每月一次的电话,每次不过五到十分钟,就被看作是过度依恋了吗?
姜妙有那么一丝微微的无力。
“好的。”
她沉默了一下,努力微笑,“我以后不会再打扰她了。”
挂了电话后,姜妙想,张雅女士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姜妙的很多中学同学都是住校的。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难相处的,很多抚养人都因为受不了,就在这个阶段提前将孩子的监护权移交给学校,把难搞的孩子交给专业人士。
但相应的,监护权一旦转移,因孩子的优异表现而获得的加分奖励也随之转移给了学校。
张雅能一直把姜妙抚养到她考上大学,已经做得比很多抚养人出色得多了。
虽然事实上,这跟姜妙皮囊里住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脱不了干系。
姜妙于是不再给张雅女士打电话。
张雅女士和科索先生也同样不再给她打电话。
这个社会默认,无论一个孩子多大年纪,你身在几年级,就应该有与之相匹配的情商和能力。
姜妙再一次收到这两个人的电话,是在她满十八岁的时候,最后的这一次考核结束之后。
姜妙不出意外的取得了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