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忽然身子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断了绳子,翻翻滚滚地落下去,也算他机变,落下去的时候抓住了那半截绳子,随即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水花里一线白色顶起伏,想必他落下也没丢了绳子,一路被那奇快的水底之物拖拽着滚滚而去,时不时被颠得一浪一浪,想必受罪不轻,再也说不出话来。
河里和岸上的人都没追,静静看他装逼。
文臻凝望着那条浪里小白龙,唇角露一抹诡谲的笑。
……
当夜,一众老臣被连夜急召入宫,当夜景仁宫灯火一夜未熄。
第二日,朝廷每旬一次的廷辩讲经提前举行,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齐齐入宫,景仁殿大门紧闭,金吾、羽林、龙翔,护卫皇宫的三卫全员在岗,将整个皇宫警戒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天京暂停夜市,临时宵禁,城门每日只有固定两个时辰允许进出,来往人等一律加强盘查。
当日廷辩从太阳升起一直持续到月色高悬,也不知道怎的,竟然吵起来了,最后展为全武行,连太子殿下都揍了,陛下大怒要问罪,太子殿下为他们求情,还还是收押了几人,黜落了几人,另外申饬罚俸了好些人,并勒令他们在家自省,陛下怒气消散前不许回朝。
就这样还没完,陛下事后还派了亲卫龙翔卫前往各家受罚大臣府中,查看他们的自省情况,每日要交一份认错书,由御门监封存。
还派了旗手卫专门看守各家犯错大臣府邸,别说犯错大臣,便是府中婢仆也不许轻易出府,进来出去都要搜查,因为陛下余怒未消,说这些人肉食者鄙,都是肥肉吃多了塞住脑袋导致昏聩,反省期间还不许吃肉食,此事交给新任光禄寺少卿负责,每日周转各府中查看。
新任光禄寺少卿者,文臻也。
陛下在廷辩中气得上火,腮帮肿大牙痛,多亏文女官多日精心调养,陛下恢复之后,便道要履行当日承诺,转文女官为前朝官员,就任光禄寺少卿。
光禄寺掌朝廷祭祀、朝会、饮宴等事务,主官是光禄寺卿,从三品;其下有少卿二人,从四品;其下还有丞二人,从六品。
文臻原本在宫中做女官已经是四品女官,转到前朝为从四品,比皇帝承诺她的还少半级,本身是委屈了,又做的是符合她本来职能的光禄寺少卿,早些年也有过女性先例,因此众人都没有意见,很顺利地通过了。
所以文臻最近也变得十分忙碌,林飞白所谓的中毒已深自然是假,他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之所以深居不出,连三纲五常都不让见,目的就是为了封锁消息,好做下一步的计划,诈出背后的人。
廷辩吵架当然是假,不过是为了找个由头将那些被蛊惑了福寿膏的大臣们控制起来,本身有问题的臣子直接罢官,严重一些品格没问题的而地位又比较高的就留在宫中,由已经有戒毒经验的文臻负责,比较轻一些的就回家自己处理,怕他们不知道严重性,又安排龙翔卫看守,并让文臻每日轮流去督促。
务必要让每个人彻底摆脱福寿膏的瘾。
燕绥的中毒自然也是假,不过是为了让文臻有理由去接触对方,但这个理由瞒不过对方,燕绥和文臻也没想瞒过,最后的目的,还是好让文臻去做诱饵,诱使长川易家对她动手,挖出长川易家在天京的老巢,端掉他家留在天京的所有人手——长川易家要想在宜王府的压力下掳掠文臻并顺利离开天京,就必须集中所有的精力人力,用上最精妙的布置,而燕绥和文臻并不在乎主事人是谁,只要能打击门阀的势力,就是成功。
经此一役,长川易家损失的并不仅仅是花费了很多时间调教出来,潜伏天京的精锐人手,以及在天京留下的同样花费很多精力打造的老巢,更多的是福寿膏上的投入——要想大量购买这种东西,并在长时间内慢慢推销给目标臣子,这其间的精力心血,难以言述。
长川易家也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人认出了这种刚刚问世的东西的害处,在计划还没完全展开的时候,就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那个白易家少年也没想到,文臻其实早就看到了名单。
在他的靴子的滚边上。
微绣技艺非常高,不扒上去根本看不清。
所以那少年有恃无恐。
但是文臻那双眼睛,别说那字如蚂蚁,就是如细菌,她想看也看得见。
她一直装傻,趁那白少年和燕绥讨价还价,早已将名单来来回回背熟。
不去追,只不过是麻痹对方罢了。
只挖一个坑怎么够?
还有一连串的坑等着长川易家呢。
……
是夜,某院某宅,一灯如豆。
屋子里的人焦躁地走来走去,靴子磨得青砖地面夸夸作响。
“为什么还不送我走!
再不走夜长梦多!”
“稍安勿躁。”
“你怕什么?怕名单泄露了,现在的严查是找我们?你放心好了,名单没泄露,天京经常有一阵子的严查,不要草木皆兵!”
“名单真的没有泄露吗?”
“当然没有!”
“我报几个名字给你听。”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