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是万不能当做没看见的,嘤鸣忙上前蹲了个福,说:“干阿玛,嘤鸣给您请安了。”
辅政大臣之的薛尚章,老姓薛尼特氏。
那个姓氏曾经是草原上最果勇的一族,什尔干之战中,杀得仅剩九人,照样荡平一个旗。
很长一段时间里,提起薛尼特氏,就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功效。
如今虽从龙入关多年,但骨子里流淌的那种倔强和骁勇,从来不曾熄灭。
薛尚章是标准的蒙古汉子,膀大腰圆,生得极其彪悍。
有时候他并不是真的要将你怎么样,但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和洪钟一样的声量,都会让人有即将被拆吃入腹的不安感。
还好深知并没有遗传他的相貌,但脾气和他有七分相像,过于刚正,爱憎也分明。
有时候嘤鸣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能和深知成为知心的朋友,想来是彼此需要取长补短吧,自己缺乏深知那份决断,深知的圆滑当然也略输她一段。
嘤鸣对于这位干阿玛,说多熟络谈不上,但因为他是深知的阿玛,尚有几分亲近知心。
以前跟着深知上他们府里小住,她也去请安,薛公爷常会说上两句家常话,也会有个笑模样。
因此别人如何将他说得十恶不赦,嘤鸣却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过。
夜色昏沉,檐下牛皮纸灯笼的光穿透黑暗,照亮薛公爷的半边脸。
他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忽然微哽了下,匆忙转过头去。
嘤鸣心头狠狠被撞了一下,她知道他看见她,想起深知来了。
虽然对权力的欲望,驱使他把唯一的女儿推进了深渊,但事到如今,他心里也还是会痛。
当初深知和她说起宫中岁月,曾那样毫不掩饰地恨过她阿玛,深知走后,嘤鸣也觉得应当归咎于他。
可如今在宫里遇见他,那种丧女之痛还未从他眉眼间消散,他必须如常当值,继续维持这种骑虎难下的傲慢。
然而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了,他不像纳公爷,平时懂得保养自己。
纳公爷一年四季虫草当零嘴儿嚼,早中晚三顿羊乳,哪怕羊死绝了也得想辙给他弄来。
就这么的,他还天天抱怨家里女人不够体贴,要上外头找人给他揉身子扦脚……薛公爷早年在军中出生入死,是实权派,也是实干派。
大马金刀的岁月里横跨过来,没有那么精细的要求。
“干阿玛,您要保重身子。”
这时候不能多说什么,见了也唯有多行两个礼罢了。
嘤鸣又冲他蹲安,挎着食盒迈过了隆宗门。
松格怕她伤感,用力楼了搂她的胳膊。
她勉强笑了笑,偏过头瞧一眼,薛公爷目送她,等她走出隆宗门上灯笼照射的范围,才转身回军机值房。
真伤心,嘤鸣见着他,就想起深知。
虽说如今自己被送进这虎狼窝,也是他一手促成,可当真要恨,也得瞧着深知的情面,那个人终究是她留在世上最亲的人。
隆宗门到内右门,距离不算很远。
松格抬头瞧了眼,提醒她:“主子,这就要到了。”
嘤鸣嗯了声,站在门前等松格上去通传。
门外的人上下打量,问:“哪个宫的?都下钥了,干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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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格呵了呵腰说:“谙达,咱们奉太皇太后之命,来给万岁爷送小食,还请谙达费心通传。”
宫门上了锁,要办事就变得非常困难,一重接着一重的关卡,必须经过逐层通报才能最后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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