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才刚怡主儿和您说什么了?”
沃沃边走边问殊兰。
殊兰脸上烫,那是由芯儿里热起来的,就算外面冰天雪地,也没法子让脸上温度降下来。
她倒是想告诉沃沃,可细琢磨,又觉得开不了口,这种事儿听过就罢了,再传一遍,回头必定传出是非来。
她如今是极怕沾染这个的,安生日子好不容易得来,别又出什么幺蛾子,便道:“没什么,怡主儿和我闲话了几句家常,再没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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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沃还是有点儿不大相信,可知道她性子软,未必愿意说。
前面过北门了,门槛高,她搀着她迈过去,边道:“我伺候姑娘一场,也算缘分。
姑娘别嫌奴才多嘴,这宫里虽一团和气,但私下里各怀心事,这个我不说,姑娘也知道。
那位怡主儿……”
她微微打了个顿儿,复道,“怡主儿心直口快,有些话姑娘听过则罢,千万别往心里去。
姑娘是进宫来玩儿的,结交朋友虽是好事儿,但往后见得也少,大可寻常待之。
这宫里主儿多了,一人一个见识,姑娘谁的也不必听,只管听我们皇后主子的就是了。
主子娘娘全为姑娘好,绝不会害了姑娘的。”
殊兰听她说完,才现那天皇帝话让指派两个精干人儿伺候她,并不是随便一吩咐。
一个寻常的宫女,连管事姑姑都没做上呢,竟也有这样的见识,这坤宁宫里可算卧虎藏龙。
她笑了笑道:“难为你这样点拨我,你的话我记在心上了。
我这人耳根子虽软,但还知道好坏,该听的我听,不该听的过耳不入也就是了。”
再往前,前头就是坤宁宫了,红宫阙上金黄的重檐庑殿顶,眼下被雪覆盖住了,只露出尖尖的翘脚,和几个面风而立的屋脊兽。
人在清扫得干干净净的甬道上前行,心里却不免要咂摸先头怡嫔的那些话。
认真说来,主意不好,用意也不好,但她不得不承认,有些话确实击中了她的内心。
人向暖而生,这是本能,先有本能后有礼义廉耻,她知道不该,只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这颗脑袋,心里有些害怕,却又不知道该和谁去说。
如果决断些,自请出宫是个好法子,她不是没想过,但真的要去实行,又有点儿下不得狠心。
如今哥哥不在,阿玛照旧胡天胡地,营房的那位贬成了庶福晋,但终究还在府里……一个人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能拔除的,她不能对宫里主子们的处置有任何异议,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去,如此而已。
幸而皇后没打算撵她走,这也是皇后的善性之处。
殊兰从边路拾级而上,坤宁宫这会子还静悄悄的。
她进了正殿,问暖阁前打帘的宫女,皇后娘娘醒了没有,小宫女道:“娘娘才刚要了茶水,这会子醒着。”
有人进去,必要通传,小宫女隔帘传话:“娘娘,殊兰姑娘来了。”
皇后的声音仿佛隔着很远,清淡地应了一声,就再没有动静了。
绣着喜相逢团花的门帘打起来,殊兰偏身进去,皇后大概还在床上卧着呢,只见那只狗熊崽子趴在南炕前的脚踏上,两只花椒小眼骨碌碌盯着她,现她往前挪步,撑身坐了起来。
这熊……好像打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待见她,起先都是四脚着地,只要一瞧见她,立刻后腿站立,张着两条黑胳膊冲她挤眉弄眼直掀嘴唇,大有恐吓的意味。
今儿又是这样,这东西越养越大,站起来得有六七岁的孩子那么高,这回不光张牙舞爪,还出了低低的咆哮。
殊兰尴尬又恐惧,僵立在那里不敢动,最后是皇后喊了声杀不得,那熊崽子听见了,老老实实重新趴回脚踏上,但小眼珠子仍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勾勾的眼神,实在有些怕人。
皇后的脸从垂挂的帐幔后露出来,说不要紧的,“它是只好熊,逗你玩儿呢。”
殊兰笑得心惊胆战,其实是示威还是玩笑,哪儿能分辨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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