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打量着季泠,她穿了袭鹅黄罗裙,外面罩着孔雀金裘,衣襟对得不太端正,腰带系得不够紧实,外罩的孔雀金裘也系歪了,头也没梳整齐,披在身后只用金环束了,耳边许多乱垂下。
基本可称作衣衫不整。
然而老天爷抬爱,赏饭吃,这般不整不齐,却显出一种异样的憔悴可怜之美来,眼睛湿漉漉的,不看人还好,看人的时候天生带着三分楚楚,仿佛志怪里的花妖。
“不是,只是我也没睡着。”
楚寔走进池边的观鱼亭,季泠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楚寔坐在栏边的美人靠上问季泠道:“很少听你弹箜篌,可会《归去来》?”
季泠不想楚寔也知道《归去来》的名字,那明明是她梦里的曲子,不过她也没多想,楚寔见多识广,自然是什么都听过的。
她梦里的曲子又未必只她一人知晓。
季泠点点头。
“弹一曲行吗?”
楚寔问。
季泠又点点头,她其实是不喜欢《归去来》的,太过哀伤,因着梦的关系,她这些年都已经不怎么碰箜篌了,最近实在是无聊才又翻出来的。
季泠在美人靠的另一头跪坐下,将“归去来”
放在腿上,慢慢地拨起琴弦。
如泣如诉、幽幽暗暗,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只有无边的孤寂、凄凉,仿佛只身站在无边无垠的旷野里,唯有星空作伴。
一曲终了,季泠抬头时,楚寔已经斜靠着柱子睡着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即便是睡在屋外,睡姿又极不舒服,但楚寔的姿态依旧优雅清逸,赏之让人悦目,不忍亵渎。
季泠垂眸想了想,也没上去惊动楚寔,转而换了一《山居秋暝》,最是促人安眠。
楚寔醒转时,天还没亮,大概是姿势太不舒服了,他抬手揉了揉脖子,见季泠也趴在美人靠的栏杆上睡着了,归去来滑到了她膝盖前,指尖泛红隐隐能见血丝,也不知她弹了多久。
楚寔伸手将季泠抱起往主屋走。
季泠睡着了,可又醒了,在楚寔将她抱起来的刹那就醒了。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急急地跳下去总觉得尴尬,所以只能鸵鸟似地继续装睡。
楚寔的身上还带着寒冬的冷梅香,混合着春日的暖香,有些特别,淡淡的好闻极了,季泠偷偷地嗅了一口,死死地闭着眼睛,生怕被楚寔现了。
但她那点儿微末道行如何瞒得过楚寔,人睡着的呼吸和清醒时的呼吸可不同。
不过楚寔也没戳穿季泠,只觉得她轻得仿佛羽毛一般,太过瘦弱纤细。
楚寔抱着季泠回屋时,芊眠正急得团团转,她起夜时顺便想去给季泠掖被子,却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可不得极坏么。
楚寔将季泠放到床上,吩咐芊眠道:“少夫人最近恐怕有失眠之症,你明日让康大夫给她开一剂安神汤。”
芊眠点头应了。
季泠躺在帐子里心口都还在砰砰跳,声音大得震耳欲聋,何时又胡乱地睡过去的,她也不知,待她起身时,楚寔都已经出门了。
季泠心想自己个妻子做得还真不称职,上头没有长辈看着,她都懒怠了。
“芊眠,以后还是卯时初刻叫我吧,不能太懒怠了。”
芊眠道:“我看你昨晚睡得不好,所以早晨才没叫你的。”
季泠道:“我那是冬天睡太多了。”
晚上楚寔回来得极晚,不过季泠也没歇着,她坐在榻上看书,耳朵却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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