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起床,洗脸,背背篓上坡割红苕藤,回来一趟,再背背篓给挖红苕的忠传分拣装篓,六七点母子俩一起回来,吃口饭,又背篓口袋到田里割水稻,那儿早早起床喂了猪崽的老张和罗清赋两亲家已经割出来两三块田了。
两匹马在附近的荒坡上吃草,趁着打谷子的人还没来,老张又到附近给水牛割牛草,拖一担回去,文三潘老头等人从各自家里过来,太阳正从远方的云雾里爬起来,一群人热热闹闹往田里去。
这时候偶尔潘宏信友吃了饭跟着大人也下来了,但多数时候两人依然在凉席上还未起床,那是最享福的事情了,一天之中最凉爽安逸的时刻。
他依然是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割水稻,立谷草,背谷子,推斗,或跑腿给大人们拿东西,这样一直到中午十一点过。
天热暑气重,酒足饭饱后的大人们或靠在扁担上小憩,或几人聚到外面大石包上摆龙门阵哄凉快。
他终于也能休息一会儿,可楼上热睡不着,楼下凉快又有蚊子,跟罗清赋一样随便搭张竹席在中间屋睡一阵,不仅四周呼噜声震天响,蚊子能把人抬走,隔壁的屋子总有人走来走去说话,信友潘宏两个人在外面拿扫把将蚊子打的噼啪响,一顿乌七八糟,哪里还能真正睡过去一会儿,不如起来听石包上的人吹牛纳凉。
王黑娃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他家里也开始打谷子了,听说现在整日王正书都把他带着不许离开视线半步,潘宏说他屁事没有,依然整天晃晃悠悠懒洋洋到处转,还各种捉弄在他家打谷子的人,不是藏了人家的草帽就是偷偷藏在斗后面让人家拉他,听起来,挨的这顿打对他确实影响不大。
他又想起来那天傍晚黎祥琴来将他找回去的样子,昏头昏脑跌跌撞撞,恐怕都未必活得过当晚,黎祥琴也不扶他,任他潦倒着跟在后面,追不上了又停下来骂到他赶上为止。
那背篓和刀最后还是潘老头给找出来的,他巴心巴肺的给黑娃送回去,哪知黎祥琴当场就是一阵骂,倒是他把背篓藏起来了。
母猪圈边上喂猪崽的卢定芳如今依然跟黎书慧说这件事呢:“你说呕人不呕人,硬是嘴巴讨嫌,还怪潘天发给他藏了,潘天发对他王黑娃未必还差了?打完谷子吃了饭打着电筒都去给他找背篓还说潘天发给他藏了,说话硬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谁藏了王黑娃的背篓和刀呢,信好一面想,一面偷偷偏头望边上抽烟吹牛的毕仕能等人,恐怕谁都不会承认了,尤其在那天王正书那一顿打后,知道的也反而不好再说出来了。
下午两点出门,草帽上面头顶的太阳更加张牙舞爪烈日灼烧,割水稻的他和忠传走前面,怕后面的人下来斗追上来割不赢,被稻叶割的一条一条的口子在太阳和汗水的双重酷刑下抓耳挠腮火急火燎,忠传跟他的情况差不多,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早已百毒不侵。
一直到六点半收斗,文三等人吃了夜饭回家,又剩下他们母子,下午半天的谷草都是她俩的了,一个人从田坎上拖,一个人在石包上立,相看两无声。
七点多终于回家,老张和罗清赋在地坝打理一天的成果,刨谷草,筛谷壳,刮印子。
黎书慧在灶房洗碗,母子两人的饭菜单独盛出来了,每样都有一些,装在一个大碗里和饭一起温在锅里。
吃了饭洗个澡,再帮着做些别的事,时间已经八点过九点了,那个想看的电视剧已经播到当天的第二集了,外面的天色仿佛才刚刚黑幕一样。
如果夏天也能像冬天那样五六点黑就好了,再冷也没关系,至少能早早坐到电视机前面,至少还有火篓子,至少大家都有空闲时间。
可夏天,七八点外面还能清楚看到从粪池到菜地的路,看到地里的牛皮菜,看到茂密草丛里的茄子豇豆红辣椒,看到黑了壳的绿豆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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