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回到卧室已经又是数小时之后。
深夜,他洗好澡钻进被子,常安侧躺着往后挪了挪。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身后人问。
常安:“没有,醒着呢。”
周勀在黑暗中定了定,顺手把她揽到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蹭了蹭。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嗯?”
“刚做了一个梦,就醒了。”
“梦到什么了?”
“好多。”
“好多?具体说说!”
“嗯……”
常安想了想,转过身来,撅着下股又往周勀胸口蹭了蹭,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躺好,然后才开始说:“先是梦到我外婆,她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床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好多话,然后是我妈妈,我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记得那天她进房间之前亲了我一下,长大后再想起来这回事,知道她是在跟我告别,后来知道她提前交代了aden的父亲,并托管了她在境外给我留的所有遗产,也留了一封信给我爸爸,所以她也不是一声不吭就扔下我不管,之后是我父亲,我是说常望德……他走的时候尽管我不在身边,但是他得病的事我是知道的,医生给了大概期限,所以也并不算突然……最后就是爷爷,爷爷他……”
常安顿了下,周勀把她裹得更紧。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爷爷走得也并不突然,医生去年就找我聊过了,大概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所以即使没有这次意外,年纪到这,早晚都会走。”
周勀宽慰常安,同时也是在用这些话来宽慰自己,连着这几天他奔波筹备老爷子的后事,从头到尾并没表现出太崩溃的悲痛,更多的是一种悼念和沉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生老病死,人间常事。
这是一场迟早都要面临的分离,他除了去接受并经历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况且爷爷走得一点都不痛苦,很安详,很体面,这是一种福气!”
周阜山是因突发性脑溢血去世,当时在家滑了一跤,虽人没落地,但脑中血管已经崩断,送到医院其实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
这种情况如果换其他病人可能还可以试下开颅手续挽救一下,但是周阜山百岁高龄,开颅是绝对经受不住的,最终结果也是走在手术台上,所以当时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也从医学角度建议家属别再折腾老人。
那会儿周世青在医院犹豫之际,周勀刚好赶到,他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不手术。
“不手术”
就意味着保守治疗,最好的状况是能够多拖一段时间,可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前后短短几分钟,就在常安从医院停车场找到急诊室的那一段时间,周阜山就咽了气。
他走得很快,几乎没多拖留一分钟。
周勀当时也很难过,接受不了,但是这几天冷静下来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啊,他当时就算挺了过来又能怎样,后面最好的情况也无非是躺在icu,身上插满管子,靠营养液和呼吸机来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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