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我来五毛钱的。”
陈兰君说。
中年妇女点点头,从篮子边抽出一张报纸,顺带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小棉被,里面是一粒粒炸至金黄色的炸丸子。
当地的酒宴上经常见着这道荤菜,只要有原料,做起来也不难,无非是猪肉末、面粉之类的。
但胜在香喷喷的,而且有肉!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油炸是很奢侈的料理方法,那可是要使劲放油到一定分量才能炸东西的,普通人家做饭,用沾了油的猪毛刷往铁锅里刮上一圈就算有油腥味,哪里敢炸东西吃?只能在逢年过节、人情宴席上瞧见炸丸子的踪影。
所以每次吃席,这道炸丸子都是最先被一抢而空的。
陈兰君好久没吃炸丸子了,还有点想念那个香气,因此愿意掏钱买。
五毛钱,其实不少了,但报纸卷筒里的炸丸子个数却并不多。
陈兰君有些不满:“这也太少了,再来几个。”
“诶呦,哪里又多给的,这油啊、富强粉都要钱要票的,有这么多已经很实惠了。”
中年妇女一边解释,一边将报纸折好,用一根细棉绳打包,愣是扛住了陈兰君的谴责目光,没有往里面多加一粒丸子。
正要收到丸子的瞬间,中年妇女忽然跟触电一样,把手往回一缩,将报纸包好的炸丸子一把甩到篮子里。
“那边的,站住!”
两声呵斥,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耳边炸起。
陈兰君条件反射地寻声望去,两个戴着大盖帽、穿绿色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跑来。
身旁刮起一阵风,原来那个卖炸丸子的中年妇女已经提着篮子奔跑起,她还很有义气地留给陈兰君一句话:
“跑啊!”
陈兰君有一瞬间的犹豫,她不是卖货的,她需要跑吗?
等等,这可是70年代末的小县城诶,卖货的跑了,她要怎么证明她是买货的而非卖货的?人家要是有抓人的指标,那抓头猪硬说是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万一要是被抓了,留个处分,她考大学的正审该怎么办?
跑!
陈兰君撒开腿就跑,耳边呼呼的,尽是风声。
简直了,她真当小贩的时候都没这么跑过!
真是无语。
一路狂奔,从肺里往喉咙浮上一股子血腥味。
完了完了,这么久没跑步,还真没什么耐力。
陈兰君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绝望,那两个估计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而跑在她前头的卖炸丸子的中年妇女,早就不见踪影——人家是本地人,又是老手,一双腿跑起来没影。
不会真的要被抓住吧?
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咬咬牙,再度提速。
可这双腿就不听使唤,跟绑了沙包一样,越来越沉,她与抓人的之间的距离也一点点缩短。
猫抓老鼠,人家是专业的。
正要在绝路之时,忽然侧边的墙上有人喊她:“过来,我拉你!”
陈兰君侧头去看,竟然是刘黎!
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围墙里边。
没法子了,陈兰君牵住刘黎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两脚一蹬爬到墙上。
“这女的爬墙里去了,我也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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