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谦又开始叨念我。
我赶紧走开。
可是志谦忘了,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也许,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机,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被绞成一团,纠缠不清,旁观者、当局者,统统都稀里糊涂。
翌日上班,刚到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值夜班的王医生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
但他仍然口气平淡地与我做正常交接,无非是又多了两床病人。
最后,他突然叮嘱:“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抢救了一整夜无效,可能过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里要顿一下,才能反应过来,三十二床是张静初。
突然悲从中来。
是,我应该像王医生一般淡定从容,这么些年,住进来,再也走不出去的病人也见多了,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这一次,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后,才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门,我竟不敢走进去。
张静初散乱的黑发衬得雪白枕头上的面孔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都显出淡青紫色。
她已必须靠呼吸机维持最后的生机。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双眼澄明。
我想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样一片澄明吧?
骆子俊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紧紧握住张静初的手,反复在她耳边低语。
她已无力说话,但仍然用眼神回复他的低语。
“梁医生,怎么不进去?”
小张催我。
我不得不推门进去。
看见我,骆子俊哑着声音说:“梁医生,救救她!”
我没说话,与张静初对视一眼。
她的眼睛明朗而坦然,我知道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走了。
我只得例行公事,为她简单检查了身体。
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何况我这个资质平庸的小医生?
我无奈地对骆子俊摇摇头,轻轻说:“多陪陪她。”
然后转身对小张说:“通知她父母来。”
骆子俊要愣一愣才能反应过来,随即眼泪涌出。
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原来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
骆子俊扑过去,再次握住张静初的手,握得那样紧,两个人的指节都泛白了。
唉,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经不住考验而已。
我幽幽想,竟然不忍再看下去。
自顾自推开监护室的门,疾步走出去。
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居然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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