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日,她得知宋玥要造反,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却被他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还骂她是妇人之见,然后就携着对她一脸鄙夷的王妃裴如意一起去了西山。
宋玥死不死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若是造反而死,那就跟她有了很大的关系。
因为她是宋玥王府后宅的女眷,被株连是必然的事。
那天宋玥走后,她甚至默默诅咒他最好在造反之前被雷劈死,掉下马摔死,喝口凉水噎死。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诅咒。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勾唇哂笑了笑,未再说话,只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
……
景平二十一年,魏王宋钥谋乱,趁春猎之际,率军于西山围场伏击景平帝及诸位皇子。
禁军和齐王宋钦府兵奋力反击,叛军被悉数剿灭,魏王及王妃遭当场射杀。
同日,王妾谢氏服毒自尽。
谢伶俜死了,死在了年华正好的十七岁。
成为了魏王叛乱失败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炮灰。
作为魏王府后宅女眷,那些庙堂上的谋乱之事,跟她其实没有半点关系,她与那些无知弱小的下人一样,死得比窦娥还冤。
虽然喝下那杯鸩酒时,伶俜多少有些忿忿不甘,但那穿肠□□入了腹中,她忽然就觉得从来未有过的解脱和释然。
灵魂飘到上空,看着外头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鱼贯而入,王府的下人们个个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她就跟看戏一般,人间诸事,再与她无关。
走在最前面的是指挥使宋梁栋,他身着麒麟服,手执绣春刀,十分英武挺拔。
在他旁边并行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锦缎大氅的清俊男子。
她不认识这人,但见过两回,似乎是秦王府的幕僚,名唤苏冥。
她不知这个苏冥为何会跟锦衣卫在一起。
但身份显赫的宋梁栋在他面前看起来竟颇有点谦卑。
“愉生,已经断气了。”
伶俜看到宋梁栋手指在自己鼻前探了探,语气有些唏嘘。
苏冥点点头,冷清的目光落在伶俜苍白的脸上,伸手将背上的披风拿下来,盖在她脸上:“身如浮萍,一生伶俜,也是个可怜人,我会让人将她好好安葬,其他的事就麻烦英才兄处理了。”
宋梁栋点头。
伶俜没想到自己死后,还会有两个毫无干系的人为自己打理后事,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怅然般的感激。
魏王这场叛乱,上上下下死亡近万人,投胎的亡魂太多,不争不抢惯了的伶俜,懒得跟人争夺,成日在京城上空飘荡,看贩夫走卒嬉笑怒骂,欣赏人生百态,悲欢离合,无鬼差催促投胎,自由自在,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快活。
一晃三年而过,皇上崩,新帝登基,飘在京城上空的伶俜,亲眼目睹了一出不得了的大戏。
这登基的新帝,竟不是当年风头最盛的齐王殿下,而是那位谁都没想到的纨绔皇子秦王宋铭。
齐王死得蹊跷,皇上又退位得突然,人人都道宋铭这皇位来得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