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大夫却不紧不慢,诊完了王氏的左手,又去诊右手。
待两只手都诊完了,便又拈着三茎胡须,沉吟不语。
看着那张大夫一脸的淡定,傅珺真是要急死了。
这张大夫也是的,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摆poss装深沉么?
却见那张大夫沉吟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向傅庚拱拱手,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句:“恭喜。”
傅庚愣住了,傅珺愣住了,贾妈妈也愣住了,唯有沈妈妈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满脸是笑地走到傅庚身前福礼道:“给爷道喜,太太这是有喜了。”
傅庚这时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由惊到喜,再到难以置信,轮着变了一番。
此时便听门外行舟的声音道:“爷,鲁医正来了。”
傅庚面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大声道:“快请进来。”
一面说着,一面便向外迎了出去。
却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儿你小子叫得我急,我那儿还切着药呢,一会子药性过了你赔我?”
随着话音,便见傅庚陪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那老头身材瘦小,一身灰衣上尽是泥污,手里还提着一只看不出是黑是红的药箱,胡须翘得高高的,满脸的不耐烦。
在这个老头儿面前,傅庚哪还有半分“春温一笑傅三郎”
的风流倜傥,态度恭敬得像个学生,陪笑道:“劳烦鲁医正,是拙荆有恙,烦请您帮着看看。”
说罢又亲手接过鲁医正的药箱,也不嫌那药箱油污不堪,双手亲捧着,一脸的诚惶诚恐。
那鲁医正背着两手,翘着胡子,迈着四方步便走了进来,一旁的张大夫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见过师祖。”
傅珺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个脏兮兮的鲁医正竟是张大夫的师祖?张大夫至少也有五十多了吧?鲁医正瞧着最多六十,两个人年龄没差多少,怎么辈份竟差了这么远?
那鲁医正撩起眼皮瞧了张大夫一眼,哼了一声道:“不成器的东西,站开些,别挡我的道儿。”
张大夫忙退旁几步,躬身站好,神态十分恭谨。
鲁医正大摇大摆上前几步,一撩袍子便坐在了椅上,伸出一只鸡爪般瘦伶伶的手来,对屏风后的王氏道:“小丫头,让我切切脉。”
王氏便伸出手来,沈妈妈忙将一方帕子覆在其上。
鲁医正便从眼缝儿里斜了沈妈妈一眼,不耐烦地道:“啰嗦。”
那一眼真如刀锋一般锐利,连沈妈妈看了都是一哆嗦,忙退了下去。
那鲁医正便将一根手指隔帕按在王氏的脉上,轻轻一触,便即放手,随后便站起身来不耐烦地道:“行了我看过了啊,你小子又要当爹了,就这些。
我走了啊,别再来烦我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要从傅庚手里拿药箱。
傅庚哪肯便这么放他走,双手死死抱着药箱,口中陪笑道:“鲁医正,您再细瞧瞧,有什么要注意的您也知会小子一声。”
鲁医正“呸”
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瞧的?老夫都说你又要当爹了,你还问甚?便这些了,旁的你找我徒孙去问去。”
说罢便抬腿作势要踢傅庚,口中道:“快把药箱还给老子。”
却是直接就爆粗口了。
傅庚见这老头儿犯了倔病,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忙侧身避过那一脚,又将药箱双手奉上道:“药箱还给您,您拿好了。”
鲁医正白了傅庚一眼,抢过药箱背在身上,一面朝外走一面道:“就这破事儿,真是瞎耽误我功夫。”
傅庚赶忙脚跟脚地送了出去,十分狗腿地道:“您慢走,过几日我再找您下棋去。”
鲁医正“哼”
了一声,摆了摆满是油污的破袖子,状甚洒脱地走得远了。
那张大夫还一直躬身站在一旁,始终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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