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四日的凌晨,在顾扬灵愕然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薛二郎提着一把利剑,一身狼狈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彼时,红英和嫣翠正互拥着,躺在隐蔽的角落里酣然而睡。
顾扬灵寻了个蒲团,放在门后,躲在那里窥视着庭院里的动静。
这几日府里头并不平静,不时有握着长矛利刃的兵丁,横冲直撞地便闯了进来。
还有一些百姓打扮的恶徒,也手握刀刃,进来打劫。
幸而这只是祠堂,肃穆的房间里,只有一些粗笨的家具,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薛府列祖列宗的牌位。
原本还会有线香果碟供奉,如今供桌被人掀倒在地,那碟子早已碎的不成样子,更别提果子了。
倒是给顾扬灵三人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地。
那些兵丁进来的时候,她们便躲在粗.大的柱子后面,柱子前面,是斜倒在地,堆在一处的条案桌子,上面还纠缠着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幔帐。
往往都是随意往这里面看了一眼,便会立时转身离去。
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进来浪费时间,那些富贵堂皇的屋子,才是绝佳的掠夺之地。
见得薛二郎,顾扬灵的心头一阵激奋。
当真是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因着见到薛二郎而倍感欣喜。
顾扬灵从门后慢慢站起,晶莹泪珠垂挂在长睫之上,眼底有滚烫的热度,她鼻尖略酸,轻轻唤了一声:“二爷。”
薛二郎颓然落魄的身躯陡然一震,随即回过头去,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红英和嫣翠已是惊醒,见得薛二郎,亦是激动万分,不由自主便唤道:“二爷。”
而薛二郎那里,已经回过神来,疾步走到顾扬灵面前,伸出手臂便将女子娇弱的身躯揽在了怀里。
“幸而你没事……”
低声喃喃,饱含庆幸。
他的怀抱温热而强健,顾扬灵伏在他的肩头,感觉他将脸深深埋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灼热的呼吸不断扑散在肌肤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而很快地,她便感到了温热的泪珠,一滴一滴,湿透了那一块儿锦缎衣料。
他哭了……顾扬灵有些震惊。
“灵娘,”
薛二郎突地张口说话,嗓音万分的沉痛:“我父亲死了。”
顿了顿,哽咽道:“我母亲也死了。”
又默了默,将女子往怀里又勒了勒,又是兴庆,又是感慨,道:“还好你活着,你能活着,我真的,真的是太高兴了。”
顾扬灵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给她带来过许多痛苦的男子,如今,也是没了父母双亲的人了。
一时忆起当初骤然失去父母至亲们的凄惶无助,悲伤难过,顾扬灵无声地垂着眼泪,抬起手臂,轻轻在他绷紧的脊背上拍了两下。
不管如何,这人如今也始终是个伤心人罢了。
愣愣默了片刻,顾扬灵忽的记起了孙昊,忙推开薛二郎,急声问道:“昊郎呢?他一定是和你一起来了。
他人呢?”
薛二郎眼底溢满了红色血丝,犹自带着伤痛的眼睛略略眨了眨,哑着嗓子道:“我们在后宅里寻不到你,便分头行动,他去金丰园,我便来了这里。”
于是顾扬灵立时欢喜起来,扯住薛二郎的衣袖,道:“你快带我去寻他。”
女子脸上的喜悦太过刺眼,薛二郎垂下眼,痴痴望着扯住自己袖子的那只素白玉手,心中却如秋日萧瑟,冷涩沉凝。
这个女人,终究是对他没多少情分的,可他如今却深情似海,而且,他现在只有她了……
忽的将顾扬灵搂在了怀中,强硬的怀抱,强硬的姿态,却是轻柔的力道,紧紧地揽住,薛二郎忍不住哀求道:“灵娘,你不能离开我,如今我只剩下你了,你答应我,再不会离开我的。”
怀抱滚烫有力,鼻端满是熟悉的味道,顾扬灵下意识便要拒绝,双手抵在硬朗的胸前,却在听得薛二郎痛苦的诉求时,忽的不忍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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