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安循声望去,那个灰布衣衫的少年突然跪直了身子,冲她一拜,却因为被绑得紧拜得艰难,又跪直了,一双冷漠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声音平白无波,仔细听又有许多控诉祈求,“小人不是骗子!
更没有骗吴大人的钱!
六年前小人与母亲从山沟沟里走出来寻找失踪了好几年的父亲,终于在前些日子偶然遇见一个父亲从前的好友告诉父亲也许在燕京,我们母子这才过来的。
母亲常年舟车劳顿吃苦受累身子跨了,加上水土不服,一下子病得很重,小人背着母亲在医馆门前焦头烂额的时候,是吴大人路过,听了小人的经历,给小人拿了两百两,让小人先给母亲看病安顿下来,可是,可是当天夜里那钱就被偷了啊!”
他一双冷得澄澈的眸子直直望向燕淮安,“公主,小人真不是骗子!
钱小人会还,但小人绝不会做他人身.下玩物!”
燕淮安心中一叹,望了望吴铭面上不自觉露出的喜意,这少年谈吐不凡,不像是缺了教养的,古来山间出贤人倒也无怪,可惜人傻得出奇,这明显是被人算计了都看不出来,两只脚都蹦哒到了人家挖得坑里,还口口声声字句铿锵,说是辩解,哪一句不是帮人家说话。
“公主,你看?”
吴铭在一旁小心问道。
燕淮安懒洋洋瞥过去,红唇勾起,笑了一声,“吴大人啊,”
她的眸光晃了晃少年的方向,“这少年傻,你骗他害他本宫不怪你。”
她将鞭子抬起来,尾端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望着,“你觉着本宫也好骗么?”
“公主臣…”
“吴大人!”
燕淮安突然将皮鞭一甩,狠狠砸在地上,厉声喝道:“欺君之罪,当灭九族。
本宫虽不是君,却是当今最疼宠的小妹妹,你欺瞒戏耍本宫,本宫要了你一人的性命给你家人一条活路,不过分罢!”
吴铭猛地一抖,软了身子直直跪下去瘫软在地上,大颗的冷汗从他的鬓角额头冒出来,他心里知晓,这公主素来是个混不吝的,横起来软硬不吃,若是今儿他真的栽在她手里,就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也得是个死。
他哆嗦着嘴唇,“公主明鉴!
臣怎敢欺瞒公主!
臣说的都是从心里的实话啊!”
“心里实话?”
燕淮安悠悠走近吴铭,猛地一鞭子打在他右半侧身子,“啊!”
他痛呼一声蜷缩在地。
“啪!”
又是接连几鞭子,“还是实话么?”
“是。”
还是个聪明的,燕淮安又落下一鞭子。
宁肯眼下受罪也不认这个欺瞒之罪。
“吴大人,”
燕淮安将他抽得仰在地上左滚右滚,不断痛呼,“你可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吴铭的浑浊的眸子因着这句话皱缩,燕淮安扬起一抹冷笑,不知道他会否想起因着这句话被他祸害过的,西津的姐姐。
西津的父亲本是燕京里老老实实的商人,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铺子也算发迹,却因吴铭这个户部尚书看上了西津十五岁的姐姐而落了罪,老人死也不愿将女儿给吴铭糟蹋,将女儿老伴送到老家兄弟开的武馆避难,自己一个人认了欲加之罪。
流放的罪,不大不小,却到了也没有保住女儿,到了武馆的当天夜里,武馆被杀手们血洗,西津的姐姐被捉住,只有西津一个人被藏在地窖的酒坛子里逃过一劫。
西津的姐姐后来趁人不备自尽了,西津的父亲也在流放途中病死,为了吴铭的私欲,西津家破人亡。
这件事却被吴铭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