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隆,他们已经动了起来,攻了过来,似乎连脚下的地面都随着他们的脚步阵颤了起来,在这样一个宽敞的小院里,一百多人的冲杀又瞬间让它变得狭窄了起来,这是杀声腾起后特有的场面,只是这次的冲杀双方都没有发出一声怒喊,现在,这些叛军也不知是觉得时候到了,还是被柳阏咒骂的,向侍卫们冲了过来。
雨中的电闪越来越密集,仿佛是在给这场杀戮喝彩,以便让地上多淌上十几条血水混成的一幅鲜艳的画作,然后再用雨水冲刷干净,就好像这些人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一样,大概上天也想不明白,襁褓中的婴儿在成年以后如何会变成杀戮的工具,没有感情的工具。
侍卫们把自己的眼睛化成一柄柄锋利的刀,目光所到之处,便要砍下一个人的脑袋,或者是一只胳膊,又或是一条腿,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在这样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却将这里厮杀得如边疆的战场,或者说,这里就是战场。
身披铠甲的叛军们,没有感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侍卫们则是把平生所有的勇气都猛烈地释放出来。
几杆长矛和几片利刃同时向首领刺砍过来,他用长刀划了一个半圆,格挡开直奔他要害的长矛,然后跃向半空中,一个旋转,颠倒身体,头朝下挥动长刀,围在他身下的几个人被划开脖颈倒在了地上,手持利刃的其他几人,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稍有迟疑,猛烈地向尚未落地的侍卫领班进攻着,他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处,身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索命的刀刃。
两名侍卫冲过来,将围城半圆即将向侍卫领班攻击的三个叛军砍翻在地,随即便有更多的长矛招呼到他们身上,长矛从身后刺入,矛尖从胸膛前刺出。
侍卫领班红了眼,捡起敌人用的一柄陌刀,登时将这支兵器使出山崩之势,这是大开大合的马上功夫,此刻被他在平地幻化了出来,陌刀刀锋到处,四个叛军被齐刀砍翻,他手腕翻转,刀刃斜转朝上,又迅疾劈下,当首一个敌人从头顶至胸部,被齐刷刷劈开,倒地身亡,后面的军人们又像恶鬼一样涌了过来。
侍卫们一个个倒下了,十数条利刃穿透了他们的身体,鲜血不停地迸射出来,侍卫领班手中的陌刀也愈发像一柄吃人的怪物,每一次刀锋闪过,电闪雷鸣中,都伴随着泼天的血,整个院子此时都被血水浸满,没有什么力量在这种时候能阻止这场杀戮,或者说,能阻止这场杀戮的,只有杀戮本身。
侍卫们退到了屋檐下,他们只剩下了四个人,即便他们拥有闪电般的速度,在面对武师的时候;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人数超过自己十数倍的军队,他们已经扔掉了原本配装的长刀,因为这些刀已经被砍得满是缺口,此时,他们手里拿的尽是从杀死的敌人手里夺过来的长兵刃。
又一个侍卫倒下了,涌上来的叛军踩着他的尸体继续向活着的人进攻,侍卫们周遭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院子里涌进来这么多的敌人,可他们却无法在同一时刻把所有的兵刃都招呼到自己身上,于是有更多的军人从屋后墙的窗户口进来了。
侍卫们知道,他们即将彻底消失在这里,全部的人;他们看到的证据会永远湮没在这里,所有的一切;他们三个背靠着背,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等着把手中的长刃狠狠捅进敌人身体的同时被敌人撕碎,他们已经没有了知觉,他们此时只有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
敌人们又发动进攻了,他们像一群豺狼一般,但却没有发出一声喊叫,他们把所有的凶狠都灌注到了杀人的利刃中,他们冲了上来,要把面前的一切都毁灭掉。
他们又倒下了,刹那间,进攻侍卫们的冲在最前方的一排敌人全部倒下了,每个人身中数箭,接着又有一排人倒下了,后院也传来拼杀声,跟着箭雨飞进来的,是几十个桐油火把,把院子照亮了半边,这些火把像是把雨水当成了助燃剂,在雨中也长久不灭,火把落地的瞬间,火苗顺着雨水散落着烧在了地上。
箭如飞蝗,大雨中,不知又有多少敌人倒下了,在这样一个狭窄的院中,面对这样密集的箭阵,避无可避。
箭雨又突然停了,在四轮齐射之后,院外传来了号声,那是大皓军中特有的进攻的信号,伴随着号声的是敌人们都无比熟悉的喊杀声,无数的羽林卫士兵冲了进来。
他们杀声震天,似乎连雷声这时候也相形见绌,但他们却勇猛却并不鲁莽,保持着训练有素的队形,一队手持厚盾的士兵率先冲了进来,将攻过来的敌军锋芒顶住,长枪兵跟进,从盾牌间隙刺出,撂倒了前面的敌人,随后勾镰枪出,把涌过来的敌军前锋锋芒彻底击垮,二十多个敌军被齐齐勾断了双腿,倒在了血泊之中,后面的叛军踩着还没有断气的同伴的胸膛,又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羽林士兵退到两旁,刚刚进院的弩手迅速补上缺口,排成五列横排,开始轮射,第一排弩箭冲破雨幕,激射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敌人被利箭射成了刺猬,他们随即委身,几乎在同时,第二排弩箭差不多贴着他们头顶但却精准地不差分毫地射出,又倒下了一排敌人,弩手们像潮汐时不断涌进的浪头一般,不间断地把弩箭倾射出去,敌军开始退却,纷纷退往后几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