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身边没有蜡烛,他只能轻手轻脚地在黑暗中向前摸索。
在转了两圈之后,李泌终于确认,这里既没有敌人,也没有别的出口。
李泌感觉自己身陷一个谜题之中,答案就在左近,可就是找寻不到。
他估算了一下,现在是丑初,距离拔灯只剩半个时辰了。
一个疲惫的念头袭上心头。
“要不,干脆就躲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
这个想法似乎合情合理。
现在的自己,并没什么能做的事,只要尽量保全性命,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够了。
这个水力宫造得很牢固,就算上头炸翻天,也不会波及这里。
可李泌只迟疑了一个弹指,便用一声冷哼把这个心魔驱散。
堂堂靖安司丞,岂能像走犬一样只求苟活?被人绑架已是奇耻大辱,若再灰心丧气等别人来救,那我李泌李长源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子?再者说,张小敬还在上头拼命,难道他还不如一个死囚犯来得可靠?
一想到这个人,极复杂的情绪便涌上李泌心头。
在灵官阁里,张小敬吼向他的那些话,似乎并非完全作伪。
李泌能分辨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怒吼,因此才更令人心惊。
第八团浴血奋战的张大头;悍杀县尉、被打入死牢的不良帅;被右骁卫捉拿的奸细;被全城通缉的死囚犯;向长安讨个公道的一个老兵!
每一个身份都是真的,可张小敬仍旧没有叛变,这才让李泌觉得心惊。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看透张小敬这个人,没看透的原因不是他太复杂,而是太单纯。
在那张狠戾的面孔和粗暴行事下,到底是怎样一颗矛盾之心?
李泌相信,适才张小敬举弩对准自己,是真的起了杀心。
只有如此,才能获得萧规的信任。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哪怕要牺牲无辜之人,张小敬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李泌也是。
他们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一条渡船遭遇风暴,须杀一人祭河神以救百人,杀还是不杀?张小敬和李泌的答案完全一样:杀。
可张小敬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说这是必然的选择,并不代表它是对的。
张小敬身份与行事之间的种种矛盾之处,在这个答案之中,可以一窥渊薮。
有时候张小敬比谁都单纯,李泌心想。
抛开这些纷杂的念头,李泌紧皱着眉头,再一次审视这片狭窄的黑暗。
外围都是龙武军,龙波能靠工匠身份混进来,但张小敬肯定不成。
他应该有另外进来的途径——这水力宫,应该就隐藏着答案。
等等,水力?
李泌把目光再度投向那六个巨轮。
水推轮动,那么水从哪里来?他眼神一亮,扑通一下跳进水渠,逆着水势走到墙壁旁边,果然发现一个渠洞。
这渠洞边缘很新,还细致地包了一圈砖,尺寸有一人大小,里面的水位几乎漫到洞顶。
李泌相信,沿着这条渠道逆流而上,一定可以走到某一条外露的水渠。
李泌不太会游泳,但他测量了一下,只要把鼻子挺出水面,勉强还有一丝空间可以呼吸。
喜悦的心情在李泌心中绽放。
只要能出去,他立刻就去通知龙武军包围灯楼,这样便可把蚍蜉一网打尽。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猫下腰,正要钻进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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