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曹破延抬头。
右杀道:“刚得到消息,此时朔方节度使王忠嗣的家眷,正在京中。
你去把他的女儿绑来,剁掉指头,一节一节地送到草原的唐军行营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残忍的快意。
王忠嗣是突厥的噩梦,是让突厥人喘不过来气的罪魁祸首。
狼卫难得来一次长安,不送一份大礼,实在有失礼数。
可曹破延却眉头紧皱。
这次在长安的行动筹谋已久,眼看到了实施阶段,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随意更改呢?有一句话他一直没说,那位崔六郎,也是右杀这边一手安排的,结果发现是唐人的细作。
他倒不怀疑右杀与唐人勾结,可他连最起码的审查工作没做好,结果导致十几个精英狼卫还未发挥作用便丧生,背黑锅的却是曹破延。
这位右杀贵人的性子和突厥贵人们差不多,太过粗疏随意,在草原也许还行得通,可在长安城的行动中,他并不适合做一个统帅。
曹破延把这些念头强行抑下去,谦恭地匍匐在地:“西市一役,唐人已有所警觉,此时或许已布下天罗地网。
属下担心……突然节外生枝,于大局无补,反而易生乱子。”
右杀脸色阴沉下来,这可是他突然想到的神来之笔,居然被一个卑贱的狼卫如此质疑。
“闭嘴!”
右杀愤怒地一挥袍袖,“你们狼卫不需要嘴,只需要獠牙!”
曹破延还要声辩,右杀抬起腿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可惜手里没鞭子,不然非得狠狠地抽一顿这个狂妄的浑蛋不可。
到了这份上,曹破延只得闭上嘴,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叩头谢罪。
可是他的双拳微微攥起,眼神里跳动着不甘的火焰。
一串彩石小项链从他的脖颈上垂下来,看起来像是出自孩童之手。
右杀喝退了曹破延,转身推开门,走到外屋。
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工坊,数十名突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木工活。
他们不似狼卫一样精悍健壮,大多都有一个佝偻的脊背和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
这样的工匠,每一个都是草原上的至宝,此时他们却藏在这个小小的工坊里,埋头苦干。
周围还有十几名健壮的狼卫在来回巡逻,眼神锐利。
一根根毛竹被削去叶子,截成三尺长短的直杆,两侧各钻上十个半寸大小的细孔,并排斜放在窗下。
另外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分批把灯笼装车,这些灯笼有葫芦、仙桃、蝙蝠、祥云,等等,造型各异,体积都差不多,相同点是中间留出一个圆筒状空隙,恰好可以插入一根竹管。
右杀拍了拍手,所有的工匠都停止了工作,朝他看过来。
“可汗通过我的眼睛,在看着你们。”
这是他的开场白,每一位工匠都单腿跪在地上,用右手抚在左胸,垂下头。
“许多年前,这里的城市任由我们蹂躏,这里的女人和牛羊任由我们掠夺。
现在我们却龟缩在草原一隅,任凭大唐和回纥人奴役我们。
但这一次,我们将找回祖先的荣光,从白旄大纛的帐下出发,穿过风雪,穿过刀箭。
仇恨是最好的坐骑,只有它才把我们带至千里之外的长安。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愤怒的信使,是复仇的火焰。
现在,我们像蛇一样钻进敌人的心腹之内,用他们住所的石块搭建坟墓。
太阳不会永远照在仇敌的草场,总会有风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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