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足足有近百位同僚死于这场突袭,他心中一阵恻然。
广场上的熟人彼此见了,未曾拱手,先流出泪来。
除了庆幸劫后余生,别的也说不出什么。
等不多时,一声锣响,四面拥来二十几名士兵,个个手执火炬,把广场照了个通明。
一位官员踱步走到慈悲寺的大门前,站在台阶上俯瞰广场。
他四十岁上下,身材颀长,两边颧骨很高,把中间的鼻梁挤得向前凸出,似乎随时会从脸上跃出。
他的下颌有一部美髯,在火炬照耀下泛着油光,一看就是平时下了功夫保养的。
姚汝能注意到,此人身着浅绿官袍,银带上嵌着九枚闪闪发亮的铜带銙。
这是七品官阶的服带,比起李泌要低上一阶。
锣声再次响起,示意众人注意。
那官员手执一方铜印,对下面朗声道:“诸位郎君知悉,本官是左巡使、殿中侍御史吉温。
现奉中书之令,重组靖安司。
各归其位,不得延滞。”
这个身份让广场上的人议论纷纷。
他们都知道靖安司的后台是东宫,现在中书令任命一个御史来接管,这事怎么听怎么奇怪。
吉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颔首示意,立刻有另外一位官员走过来,手里捧着厚厚一卷文书。
那官员展卷朗声读道,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大唐六典》卷十三《御史台殿中侍御史》载曰:凡两京城内则分知左、右巡,各察其所巡之内有不法之事。
谓左降、流移停匿不去,及妖讹、宿宵、蒲博、盗窃、狱讼冤滥,诸州纲典、贸易、隐盗、赋敛不如法式,诸此之类,咸举按而奏之。
“又!
《百官格》:左巡知京城内,右巡知京城外,尽雍、洛二州之境,月一代,将晦,即巡刑部、大理、东西徒坊、金吾、县狱。”
随着一条条艰涩拗口的官典条文当众念出来,靖安司的人渐渐都听明白了。
殿中侍御史有两个头衔:左巡使、右巡使,对两京城内的不法之事有监察之权,而靖安司掌管的是西京策防,两者职责有重叠之处,可以说是同事不同官。
无论是从律法上还是实务上来说,让一位左巡使来接掌靖安司,并无不妥。
这位吉御史一不依仗官威强压,二不借中书令的大势逼迫,而是当众宣读官典,可见是个恪遵功令的人。
现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正需要一个人来收拾残局。
何况这位御史还捏着中书令的授权,何必跟他对抗呢?
众人敌意少减,议论声逐渐平息。
吉温捋了一下胡髯,再度开口道:“靖安司为贼所乘,本官倍感痛心。
但如今元凶未束、顽敌尚存,还望诸位暂敛仇痛,以天子为念,先戮贼首,再祭英灵。”
这话说得很漂亮,既点出事态紧迫,又暗示朝廷必有重赏。
幸存的靖安司大小官吏,都纷纷拱手弯腰,行拜揖之礼。
这是下官见上官的礼节,承认其为新的靖安司丞。
吉温见大部分人都被收服,大为得意,侧过头去,对刚才那读官典的官员悄声道:“公辅啊,你这一招似拙实巧,还真管用。”
那官员笑道:“在下还会骗端公您不成,趁热打铁,按之前商量的说吧。”
侍御史在朝下称为“端公”
,殿中侍御史称“副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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