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躺在陆家二房绣楼的底楼的紫檀拔步床上,久久没有睡着。
紫檀拔步床雕饰精美,十分名贵,而且帐内也燃着好闻的安息香,身下的青竹凉簟,身上的锦缎薄被,豆绿色的帐幔低垂,如水夜色倾泻在床前的地砖上。
室内寂寂,更夫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
这里是她真正的家,按理说,她回到家,一颗心就该安定了。
但她觉得没有,在金陵城内的某个地方的某人始终牵着她的心,她终于开始品尝相思之苦。
“哎……”
景兰在暗夜中轻轻叹了口气,她想,沈婉这会儿怕是也睡不着吧。
她对自己的思念,应该更甚。
侧过身,景兰的手放在瓷枕边,空空的,这让她有些不习惯,往昔,她一侧身,总会摸到那个香软的人儿。
可这会儿,空空落落,心里面某处象是被挖了个洞。
在景兰睡着的紫檀拔步床对面的罗汉榻上值夜的清瑶听见了景兰辗转反侧发出的声音,便问她是不是择床才睡不着。
景兰含糊说是。
清瑶便说:“姑娘,要不你试一试数数吧,奴婢睡不着就数数,不到一百就睡着了。”
景兰道:“那我数一数。”
结果景兰数了一千,还没睡着,直到听到清瑶发出的细微的鼾声,才睡着了。
次日起来,因为昨晚睡得不好,景兰精神不佳,老是打呵欠。
清瑶和清珞服侍她洗漱换了衣裙梳了头,戚氏那边的丫鬟盼巧就过来了,说太太叫景兰先去同春堂厅里候着,一会儿太太要带景兰跟舒兰去庆元堂那里向袁氏请安。
景兰说知道了,便由清瑶和清珞陪着去了前面同春堂厅里,她们一行人前脚刚到,舒兰就由她的两个丫鬟丹菊和丹桂陪着过来了。
姐妹两人相见,彼此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就各站一边,再没一句多话。
要按照舒兰的脾气,见了景兰,两眼望天,当景兰不存在,更别说打招呼的。
但昨晚在景兰回房后,她娘把她还有她哥都留下来训了话,让他们两兄妹务必要在众人跟前对景兰客气,别让人说闲话,说他们欺负新来的大姐。
没有她爹以及景兰在跟前,舒兰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她抱怨她娘偏袒景兰,又让自己挪屋子,又要把自己的衣裙给她,到底谁才是她娘的亲生女儿。
不等戚氏说话,陆成源已经脱口而出了:“蠢货,你不管你自己的名声,难不成不管娘的名声么?娘那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挪去二楼你能少块肉,给两身衣裙出来,你就没穿的了?你总是在这些不该计较之处计较,显得蠢笨无比。”
“哼!
你又说我蠢,你以为你多聪慧?你这么聪慧,为何连个童生试也过不了,成泽却中了举人!”
陆舒兰朝着她哥怼了回去。
陆成源的脸一下子阴了,他细小的眼里仿佛射出了一支支冰箭,要把陆舒兰的身体射穿。
戚氏看儿子气得厉害,站起来走过去就在陆舒兰身上打了一下,让她立即给儿子道歉,以及再听见她这么说,除了她的月例银子,就再不给她一文钱花。
陆舒兰被她娘打了一下,也觉得委屈,可她还是按照她娘说的向陆成源道了歉。
陆成源面色稍霁,这才说:“我的志向并不是做官,而是要掌家,我们陆家有财有势,我何必舍近求远。”
戚氏很赞成儿子的这个说法,她道:“我儿说得不错,二房这么大的家业,是那些出去做官的人十年二十年都挣不到的,何必要去穷经皓首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考试一途都是虚的,还是到手的银子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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