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看电影,记得那时候除了县城里有影院,公社礼堂里,每逢节假日及农闲时也会放电影,票价每张大约是一毛到三毛不等,每一次来了新片子,逢集时醒目的位置就会贴上几张大海报做宣传,便会勾起好奇的人们,特别是小孩子们的无限向往与渴望,向往影片里如童话般美好的生活,渴望去探索那神秘未知的影音世界,渴望坐在礼堂里享受那新奇影音效果给视觉感官带来的冲击。
因此每当此时,礼堂门口就会挤满来自各个地方的大人小孩,有钱舍得的人就买票进场,舍不得又没钱的人就站在礼堂门口硬往里挤,看门的实在把不住了,就会挤进去几个,或则跟把门的有亲戚朋友关系的,也会趁机顺着溜进去,看一场免费的电影。
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儿们跋涉几公里路程,站在礼堂门口凑一凑热闹。
而可悲的是,那几名小伙伴偶尔还能沾一沾把门人的关系,蹭一场半场免费的电影看一看,我却从来都没有过,因为那个把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我该叫叔,奶奶嫁的那位罗姓保长的大夫人生的,和大姐同岁,吃过母亲奶水的小儿子,我记忆里的小老爹。
按理说有了这层关系,应该是只要有人能靠把门人的关系进去,或任何人都无法靠把门人的情面进去,我都能进去的那一个,绝对是每个想进去而又进不去的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因为我的小老爹是那个把门的人。
然而,却恰恰相反,因为那个小老爹早已不是那个以前的小老爹了。
原本小老爹同胞兄弟三人,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是我的姑姑,二老爹在粮食关时,连病带饿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有老大,就是我平时喊的老爹和姑姑,及这个母亲用奶水和米汤喂活的小老爹,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
早先奶奶父亲和母亲,还有姑姑跟这两个老爹,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长大,不能自食其力,后来他们长大了,姑姑也出嫁了,兄弟二人就和奶奶及我的父母亲分了家。
我们家几经辗转才搬到了付底庄,而他们兄弟住在了一田之隔的曹围子。
后来,大老爹成了家有了孩子,小老爹也长大成人。
但是两兄弟却不和睦,经常吵嘴打架。
我在刚记事儿的时候,他们经常来我家请父亲前去调解矛盾,因为那时候父亲是他们公认的好大哥。
直到有一天,听大老爹讲,算命的先生给小老爹卜了一卦,说他有十年大运,将要飞黄腾达。
果不其然。
当年由于公社里缺人手,同时也是为了照顾些乡村的知识青年,领导们便到各个大队里来选人,通过大队领导的举荐,小老爹应征参加了工作。
其实,小老爹并不是什么知识青年,他从没上过学,只是大队的领导看他无父无母,出于同情才举荐的他。
当年我们大队同时应征的还有两位,一位是本庄,我们家西邻陈姓表叔,他后来去了县化肥厂,一直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
还有一位便是父亲那位好友、代父亲参军的陈伯伯的同母异父的四弟,后来去了县财政局,直做到局长的位置。
这两位都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而我的这位小老爹,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没上过一天学,有机会升迁却没能力胜任,所以一直留在了公社。
一直没有升迁,我想,也不完全是没有文化的原因,应该跟个人的情操,及思想品质也有很大的关系。
要不父亲的那位好友陈伯伯,参军之前也没有文化,后来怎么就能胜任市水利局局长一职呢?所以万事绝非偶然,只是因人而异。
留在公社起初做办事员,因没有文化,好多事都办不了,领导又不好意思将其配回农村原籍,只好将其安排在礼堂做个电影放映员。
可不识字太难了,那个时候一般都是两三部电影连映,而每一部电影都会有三至四卷,要按顺序排列,如果弄错了,就会张冠李戴闹笑话。
实在做不了,只好将他安排在一个把门园的位置上。
甭管是曾经的办事员也好,礼堂的把门员也罢,是否能从此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暂且不说,总之脱离了生产队做泥腿子老农的生活,从此便自觉高人一等,便可将过去某些不如愿的,和某些不想牵连的,影响颜面的,统统彻底的从记忆里抹杀掉,清除干净。
因此在一次与领导宴饮拉家常时,人家问及其家庭情况时,他说自己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便是我老爹,姐姐就是我姑姑。
说哥哥姐姐都成了家,只有自己一人孤苦伶仃的单着。
那领导疑惑的问,你不是还有一个大哥吗?意指我父亲,怎么才一个哥呢?他却说不对,我就一个哥,你说的是那个姓曹的吧?他姓他的曹,我姓我的罗,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是我大哥呢?后来这些话被父亲知道了,气的直跺脚,说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粮食关那会儿,若不是我这个姓曹的,哪还有你们这些姓罗的,不知道早饿死到什么国去了?那个大老爹知道后,将其大骂了一通,本想让其觉悟过来,未曾想适得其反,却让他加深了对父亲的憎恶,产生了更大的嫌隙,且从此以后便与我们家断绝了来往,而父亲在那个大老爹心目中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大老爹还教育自己的子女,铭记父母对他们家的恩情,所以当大老爹家的闺女,我那两位姐姐出嫁时,还特意和我们家认起了亲戚,虽然后来大老爹去世以后,他的孩子便不再于我们家来往,但当时还是比较亲近我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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