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异教徒举办的野蛮庆典上才会有的气息。
祝栖迟眨巴着那双深黑的杏眼,瞳孔深处那片混沌的荒野里,闪烁着一缕像是在无名神秘的废墟深处闷燃的、不可捉摸的火光。
“你在害怕我。”
少女双臂绕过他的肩颈,将下巴搁在柔软的肩窝处,肯定地说。
颜西柳咽了口唾液,舌尖品尝到一点从冷汗里渗出的恐惧。
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杀人惯犯。
披着无害人皮的野兽。
藏在锯齿暗礁阴影中伺机而动的食人鲨。
“别害怕。”
她说。
柔软的手向下滑,握住他的,塞进一块不知何时捏在指间的碎玻璃,再牵着他的手腕向上抬。
碎玻璃锋利的尖角就抵住纤细修长的脖颈,几缕发丝散落于两人的手臂,与蛛网仿佛。
她又笑了,还是那种甜蜜、和煦的笑容:“颜先生永远不必害怕我。”
“也许杀了祝栖迟会让情况变得更美好——出现这样的念头时,不用犹豫,就那么做吧,我不会反抗的。”
说完,少女抓住他另一只手,摆弄他的手指,引导它们盖在自己的咽喉处。
“记得选一个你喜欢的方法。”
颜西柳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态度几乎是冷眼旁观。
接着他把玻璃碎片从她手里拿开,将她拉向了自己。
“嗯——这是什么意思?”
祝栖迟从鼻子里发出懒洋洋的声调,带着懵懂的睡意。
颜西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挑起另一个话题。
阳光底下无新事。
“你大概不知道,我并非出生在城寨,最开始是‘外来者’。”
“但我熟知它。”
“你毁掉的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制毒点。
“也毁灭过我的母亲。
她死后,留给我的只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巨额债务。”
“城寨每分每秒都在用一种无法言语的方式伤害着这里的人。
祝栖迟,你明白吗?”
“我明白……”
少女的声音起先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话题有些含糊,接着变得顺滑。
“我们那儿毁了之后,一切看起来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
你活在里面,知道自己在不停往下掉,但没有底部。
如果存在一个底部,人们或许会踩在那里往上爬,但末世是无底洞,生活在那里的人只会永远堕落。”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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