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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第2页)

此后中国千年官场的惯例,是把一批批有所执持的学者遴选为无所专攻的官僚,而李冰,却因官位而成了一名实践科学家。

这里明显地出现了两种判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李冰看来,政治的含义是浚理,是消灾,是滋润,是濡养,它要实施的事儿,既具体又质朴。

他领受了一个连孩童都能领悟的简单道理:既然四川最大的困扰是旱涝,那么四川的统治者必须成为水利学家。

前不久我曾接到一位极有作为的市长的名片,上面的头衔只印了“土木工程师”

,我立即追想到了李冰。

没有证据可以说明李冰的政治才能,但因有过他,中国也就有过了一种冰清玉洁的政治纲领。

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滔滔的江边,完成了一个“守”

字的原始造型。

那把长锸,千年来始终与金杖玉玺、铁戟钢锤反复辩论。

他失败了,终究又胜利了。

他开始叫人绘制水系图谱。

这图谱,可与今天的裁军数据、登月线路遥相呼应。

他当然没有在哪里学过水利。

但是,以使命为学校,死钻几载,他总结出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作堰”

)、八字真言(“遇湾截角,逢正抽心”

),直到二十世纪仍是水利工程的圭臬。

他的这点学问,永远水气淋漓,而后于他不知多少年的厚厚典籍,却早已风干,松脆得无法翻阅。

他没有料到,他治水的韬略很快被替代成治人的计谋;他没有料到,他想灌溉的沃土将会时时成为战场,沃土上的稻谷将有大半充作军粮。

他只知道,这个人种要想不灭绝,就必须要有清泉和米粮。

他大愚,又大智。

他大拙,又大巧。

他以田间老农的思维,进入了最澄彻的人类学的思考。

他未曾留下什么生平资料,只留下硬扎扎的水坝一座,让人们去猜详。

人们到这儿一次次纳闷:这是谁呢?死于两千年前,却明明还在指挥水流。

站在江心的岗亭前,“你走这边,他走那边”

的吆喝声、劝诫声、慰抚声,声声入耳。

没有一个人能活得这样长寿。

秦始皇筑长城的指令,雄壮、蛮吓、残忍;他筑堰的指令,智慧、仁慈、透明。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会有什么样的延续。

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世世代代,大体是这样。

直到今天,长城还常常成为排场。

都江堰一开始就清朗可鉴,结果,它的历史也总显出超乎寻常的格调。

李冰在世时已考虑事业的承续,命令自己的儿子作三个石人,镇于江间,测量水位。

李冰逝世四百年后,也许三个石人已经损缺,汉代水官重造高及三米的“三神石人”

测量水位。

这“三神石人”

其中一尊即是李冰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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