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发秃无归计,
一梦东南即自羞!
这两句取自他《怀舒州山水》一诗,天柱山永远在他梦中,而自己头发秃谢了也无法回去,他只能深深“自羞”
了。
与苏东坡一样,他也把到天柱山说成是“归”
。
王安石一生经历的政治风浪多,社会地位高,但他总觉平生有许多事情没有多大意思,因此,上面提到的这种自羞意识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现于心头:
看君别后行藏意,
回顾潜楼只自羞。
只要听到有人要到天柱山去,他总是送诗祝贺,深表羡慕。
“揽辔羡君桥北路”
,他多么想跟着这位朋友一起纵马再去天柱山啊。
但他毕竟是极不自由的,“宦身有吏责,觞事遇嫌猜”
,他只能把生命深处那种野朴的欲求克制住。
而事实上,他真正神往的生命状态乃是:
野性堪如此,
潜山归去来。
还可以举出一些著名文学家来。
例如在天柱山居住过一段时间的黄庭坚此后总是口口声声“吾家潜山,实为名山之福地”
,而实际上他是江西人,真正的家乡离天柱山(潜山)还远得很。
再列举下去有点“掉书袋”
的味道了,就此打住吧。
我深感兴趣的问题是,在华夏大地的崇山峻岭中间,天柱山究竟凭什么赢得了这么多文学大师的厚爱?
很可能是它曾经有过的宗教气氛。
天柱山自南北朝特别是隋唐以后,佛道两教都非常兴盛。
佛教的二祖、三祖、四祖都曾在此传经,至今三祖寺仍是全国著名的禅宗古刹;在道教那里,天柱山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地维”
,是“九天司命真君”
的居住地,很多道家大师都曾在这里学过道。
这两大宗教在此交汇,使天柱山一度拥有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气象非凡。
对于高品位的中国人来说,佛道两教往往是他们世界观的主干或侧翼,因此这座山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漫长人生的精神皈依点。
这种山水化了的宗教,理念化了的风物,最能使那批有悟性的文人畅意适怀。
例如李白、苏东坡对它的思念,就与此有关。
也可能是它所蕴含的某种历史魅力。
早在公元前一百〇六年,汉武帝曾到天柱山祭祀,封此山为南岳,这次祭山是连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也跟随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