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他的痛楚,林媛故作轻松地指了指前堂的柜台,那里已经摆放好了账簿算盘和笔墨纸砚,当然还有一个她请老铁头帮忙给打造的自制保险箱。
“孟先生你看,这个柜台就是给你留的。”
许是被林媛的声音所感染,孟良冬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慢慢地抬起了头来,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自己曾经做了好几年的柜台。
一看到那个柜台,他所有的往事全都涌上了心头,小时候在那里围着爹娘嬉笑,长大后坐在那里看书练字,爹娘去世后,那柜台上放着的就全都是他的书籍了,算盘什么的早就不知道被他顺手扔去了哪里。
现在,那个柜台还在那里,只是永远不再属于他了。
自嘲地笑了笑,孟良冬抬头看向了林媛,请她坐下,而后慢慢开口了。
“林老板问起来,我就说一说吧,至少跟人说说,我这心里还好受一些。”
孟良冬双手紧扣,似是在思考从哪里说起,“那日我从这里离开后,就径直去了学堂。
我找到了之前跟我约好的那个管事先生,如数交给了他提出的银两。
只是,谁知他竟然开口又提了五十两,我虽然心里不满,但还是把五十两也给了他。”
林媛耸耸肩,这个学堂果然是黑的可以。
她不知道的是,更黑的还在后头。
“那个管事先生收了我的银子,就带我去见学堂的院长了,院长还是个不错的,只是岁数太大了,耳朵也有些不管用了,管事先生说什么他都是笑呵呵地点头说好。
就这样,我就在学堂里留下了。
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很好,谁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似是回忆到了不堪回首的事情,孟良冬伸手喝了一口方才林媛给他倒的热茶,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这才接着说道:“我被管事先生安排和另外一个先生同住,后来才知道那个先生也是刚去没多久,只是他家境比我好,吃穿用度也比我好很多。
许是我太过老实,同住了没两天,他就把自己的脏衣服全都扔给我,让我帮他洗。”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我来学堂是当教书先生的,又不是给他做老妈子的,为什么要给他洗衣服?”
听到这里,林媛抬手挡住嘴,偷偷笑了一下,没想到这孟良冬还是有点脾气的。
不过显然他的这点脾气,根本不够震慑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孟良冬攥了攥拳头,义愤填膺:“可是,我不给他洗衣服,他第二天就跑到了管事先生跟前儿,诬陷我偷他东西,还说我半夜里说管事先生的坏话。
我哪里偷过他的东西?哪里说过别人的坏话?管事先生虽然收了我的银子,但是好歹也是他把我留在学堂里的,我多少还是感激他的。
可是,管事先生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连问都没有问我,就相信了那个人的话,把我赶到了惩罚学生们做劳力的地方,那里,我得给全院的学生洗衣服。
就这样,我在那里洗了三天的衣服。”
林媛咬了咬唇,想到这个从小只知读圣贤书的孟良冬,那三天里到底是如何的境况,不知道有没有后悔来到学堂?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为何不离开?你这不是拿了银子却受苦吗?”
孟良冬苦笑:“是啊,我就是自己花银子去买罪受的啊。
不过我只要一想到三天后不会这样了,我就觉得一定要坚持下去。
三天后,许是那室友觉得我脾气倔强,反而没有再来理我,然后管事先生就给我分了班,让我去接替一位因事离开的老先生。
一想到能教课了,我就激动地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第二天,我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还特意梳了头发,早早地到了班上。
可是刚刚进门,我就被门框上不知道哪个学生放置的砚台给砸到了头,身上,身上也。”
说着,孟良冬似是又回到了那日被泼了浓墨的一刻,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仿佛那上面还残存着腥味十足的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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