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熄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若是平辈或晚辈来,他自是可以拒绝,但这些人都和他父亲一个年岁,又都捧着张热气腾腾的笑脸,于情于理他都没法儿拒绝。
一来二去的,凤眸的眼眶都有些被酒气熏红了。
北境军的军痞们在喃喃“我后爹再喝两杯就该倒了。”
“两杯我觉得一杯就够。”
“后爹好像真撑不过去了”
但墨熄撑着,又喝了整六轮。
等第七杯酒推过来的时候,他的脸都青了,近乎是反胃地“抱歉,秦叔,我”
那秦叔小眼晶晶,情深意切道“熄儿啊,我当年跟你爹可是同袍兄弟,出生入死啊,这杯酒,我敬你父亲你可千万不能推脱,替他一口闷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道“喝了喝了虎父无犬子”
“替你爹和他的老友来一盏”
到了这份上,墨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轮番灌他,要他的笑话但墨熄便是铁铸的硬脾气,不出他们的心思倒还好,一出来就愈发不可能服输。
他眼前晕晕乎乎地,尽是咧嘴笑着的肥腻脸庞,一束束兀鹫扑食般的目光。
他胸腔中一阵血气翻涌。
他父亲这些人怎么有脸再在他面前提他父亲
当年他爹去世之后,伯父弄权,母亲改嫁,这些人是怎么对他的一个个都趋避于他,恨不能将他像鞋底的烂泥一样碾掉蹭掉,如今却一口一个“旧友”
“故人”
挂在嘴边,还说小时候抱过他,教他骑马打猎过
墨熄心口烫的厉害,眼眶愈红,他陡升一股强烈的怒焰与倔意。
“喝啊喝啊”
“哈哈哈,墨家的酒量向来不好,让我想到故弗陵君啦,也是酒水不能沾的人啊。”
“熄儿和弗陵太像了。”
他们怎么配再提
这些嘴脸像是枯草团在他心里,一壶酒,一抔火,滚油四溅,蓦地火起墨熄忽然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们。
大抵是他双目赤红的样子实在骇然,那些长辈的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僵住了。
墨熄若是发火,他们还是忌惮的。
立刻有人强自镇定道“羲和君,不喝就不喝了吧,你爹他其实也不喝酒,你和他”
话未说完,“砰”
地一声
墨熄单手拍开了桌几旁的一坛烈酒,目光半寸也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
他臂上青筋暴突,将酒坛粗暴提起,抵到了对方怀里。
自己则又开一坛。
那老贵族面上肌肉抖动,怵然强笑道“羲和君这是什么意思”
“替先父敬秦叔。”
墨熄一字字咬牙,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对方皱纹横生的脸,轻声道,“我干了。
秦叔最好也一滴别漏。
谁怂,谁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