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心里咯噔一声。
平日里梦泽的位置都是顾茫坐的,梦泽用的茶具也是顾茫用的可是可是这都是因为顾茫不懂礼数,主上又懒得管他,所以才让他这般恣意妄为。
这会儿顾茫可别觉得是梦泽占了他的地盘,要上来跟梦泽翻脸吧
李微打着小鼓,正准备找个理由把顾茫支开去,却见顾茫盯着梦泽了一会儿,那目光并不是仇恨的,而是黯淡的。
好像一只嗲着毛的狼崽子,认清了自己在族群里的地位与命运,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很多事情不懂的时候无所谓,一旦明白了,回头再就会理解当时别人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现在顾茫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自己想坐这个地方,墨熄会那么不高兴,会对他说“这个座位不是留给你的”
。
狼在群中有自己的从属,人也一样。
他以为墨熄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所以无所顾忌地赖在了上面,原来不是,那个位置早就有人了,只是她没有回来,他一直给她留着而已。
是他厚颜无耻,占了梦泽的位置。
他只觉得的脸颊火辣辣地烫。
“顾茫最近好像乖了很多。”
除夕过完几天,李微摸着下巴站在廊下着勤快干活的那个身影,“不捣乱不反嘴,也不随便乱坐了”
他啧了两声,最后笑眯眯地下了个结论,“姜药师的药真管用啊。”
墨熄倒是问过他几次江夜雪都和他说了些什么,亦或是他后来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但顾茫并不是很愿意说。
直到开春后的一天,墨熄换了一件素白衣袍,说要去战魂山给父亲上香。
顾茫听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墨熄皱起眉头“怎么了”
顾茫这几个月很努力,如今说话已经连贯多了,除了个别字句,或是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不然他与正常人也没有太大区别。
顾茫道“我想跟你一起。
可以吗”
“你去做什么。”
顾茫垂眸低声道“我也想祭拜。”
墨熄整顿领缘的修长手指停了下来,抬眸盯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换身白衣。
我在前厅等你。”
春日的战魂山草木葱茏,鲜花芳菲。
严冬的酷冷已然过去,解封的溪流潺潺淌着,四月的和煦阳光照在河面,潋着晶莹的光泽。
地头草木间时不时有惊蛰过后苏醒的动物窜逃而过,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山上行去。
祭拜为显心诚,不御剑,不轻功,只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走着,从山脚一路往上,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战魂山的山顶。
英烈陵外两个守陵侍卫立着,见了墨熄,低头行礼,兜鍪红缨簌簌“参见羲和君”
墨熄与他们点了点头,领着顾茫进了陵园中。
院内松柏环绕,很是阒静,似乎是担心打扰到英魂的长眠,连鸟雀的啁啾都显得无限空灵。
两人顺着白玉长阶拾级而上,顾茫左右顾盼,所见的尽是铭刻着金字的玉碑。
肃怀君周净月,英灵长眠。
寒山君岳风崖,英灵长眠。
越往上,墓碑立得愈恢宏,刻着的生平功颂也就越繁多。
顾茫的脚步在路过一座庞硕的玉碑时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那座石碑前还摆着新鲜的馒头水果,烟灰与纸钱是不久前刚化的,在往生盆里还没有被风吹散,供炉内的三株清香正岑寂地燃烧着。
他不禁抬眼去碑上的字。
那一行大字筋法丰满,气派雍容,劲厉地镌刻着“第七代望舒君慕容玄,英灵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