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弥漫着新茶清气,六皇子一进去,就觉一股香气扑鼻。
“七弟好享受!
我正担心你身子呢,怕你总在车里闷坏了,谁知你自有乐处在,倒是为兄的多虑了。”
六皇子开着温和的玩笑,踩着西域进贡的华美金丝毯径直走到榻前,一撩衣摆,在檀木锦凳上自行坐了。
长平王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朝着六皇子拱手一礼,笑道:“镇日闲坐无聊,总要自己找些乐子。”
一指那烹茶的侍女,“她煮茶本事不错,六哥也尝尝。”
侍女便弯唇一笑,轻轻拿起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精致小碗,倒了一点新茶在里头,恭敬递到六皇子面前。
六皇子接了,放在唇边细细抿了一口,闭目半晌,连连赞叹:“果然是好。”
说着睁眼笑看长平王,“七弟福气不错,前几日襄国侯蓝府的小姐亲自来为你烹茶,我还以为已是妙事,不想原来你日日都有香茶可饮。”
“六哥笑话我呢。
那日蓝府小姐说的可是为你我二人烹茶,是你不肯屈就罢了。”
六皇子笑笑,“那么七弟觉得,蓝家小姐和此婢相比,谁的手艺更好些?”
长平王凝眉想了一想,似乎是在回味,片刻后才道:“相差无几,都是妙品。”
六皇子顿时忍不住放声而笑,“只可惜那是侯府千金,父皇最近对襄国侯颇为瞩目,却不是你想领走就可随意领走的了。”
长平王笑而不语,拿起一盏热茶眯眼品着。
烹茶的侍女深深低下头去,手中点汤持盏的动作快了几分。
闲聊一会之后六皇子起身离开,临别时嘱咐弟弟别只顾着喝茶,别忘了晚间还有一顿药。
长平王笑着谢过,送他出去了,回过身来看看那烹茶的侍女,淡淡道:“你有些心思不宁?”
侍女手中茶汤泼了些许出来,连忙放下执壶用帕擦了桌上水迹,伏身拜倒:“奴婢未曾心绪不宁。”
长平王挥袖,重新躺回榻上,对她的否认只做未闻,继续道:“可是六哥提起了蓝家小姐的缘故?”
侍女身子微抖,额头触在厢底金毯之上,“奴婢不敢。
奴婢……奴婢与蓝家小姐身份悬殊,天差地别,是以……不敢妄想。”
“你知道就好。”
长平王说了几个字之后,从榻边书案上随手抽了一本卷册出来,凝神阅卷,再不言语。
伏跪的侍女等了半日不见动静,忍不住悄悄抬眼观瞧,一见这情景,眼神黯了几分,沉默半晌,终是轻手轻脚直起了身子。
待要收拾茶具,长平王注目书卷之余却道,“下去。”
侍女再不敢乱动,欠身说句“奴婢告退”
,轻轻退出车门之外。
下了车,侍女方才直起了一起躬着的身子,来回走动两步活动着跪得酸麻的腿脚。
天边夕阳渐沉,天空有成群结队的鸟儿飞过,一一冲进远方雾霭般朦胧的树林之中。
看一看这荒野四周的天高地广,再看一看身后雕辕画壁的鎏金马车,年轻侍女的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那所破败的客栈里。
须臾,她一双映着晚霞的盈盈眼波里,光芒也如夕阳西下的天空一样,渐渐暗了下去。
……
在中箭之后的第五日傍晚,襄国侯蓝泽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不再乱喊乱叫,也不再瞪着秦氏惊恐地叫“强盗”
,被人喂了小半碗燕窝粥下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父亲,您可认得出我了?”
如瑾坐在床边紧张地询问全文阅读。
蓝泽躺在床上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听见问话,虚弱的朝女儿点头:“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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