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花厅里的酒宴接近尾声,菱歌正留下收拾残局,角落里施百川百无聊赖地坐着,一面抛花生米吃,一面喝两口酒润嗓子。
她边擦桌子边没话找话说:“施大人今天怎么肯赏脸来呀,我见你平时都不爱看歌舞的。”
施百川靠在桌旁懒懒地嚼着花生米,“那还不是为了盯着我哥。”
“杨大人?他怎么了?”
“嗬,你是没看见他昨天发多大的火,我就怕他今日把你们这乐坊给拆了。”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很是好心的补充,“所以,这不是救你们来了么。”
“不见得吧,我瞧杨大人今天挺正常的啊……”
菱歌把酒杯一个一个摆好,顺口问道,“那杨大人这会儿跟我师姐在后园散步醒酒来着,您不去盯着他点儿?”
施百川闻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将近来他在卫所里听到的传言尽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道:
“还是算了吧……”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格外风平浪静。
转眼便是八月十四,尽管只在山上住一晚,但因去的人多,要拾掇的东西也不少,曹坊主难得挑起大梁,站在楼梯间上下指挥,很是忙碌。
闻芊坐在屋中忙里偷闲地嗑瓜子,身边是带了一堆瓶瓶罐罐往她行囊内塞的楼砚。
“止咳的、润喉的我给你放在右边儿,你好拿取;蒙汗药、一步倒在左边儿,必要的时候用,可别伤到人了;还有你这些日子熬夜,皮肤不好,我做了盒涂面药,记得晚上临睡前和着奶液一块儿擦……这个给你放在最里面;沐浴用的蔷薇露我也给你带上了……”
她叼着瓜子壳目光一转不转地打量他,无比感慨:“楼砚,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像我娘。”
“我要是你娘就好了。”
后者翻了个大白眼,“天天把你锁在家哪儿也别想去,再老老实实找户人家嫁了。”
闻芊笑道,“后娘吧,这是。”
包袱打包好,约摸有小山般高。
“阿芊,我没法与你同行。”
不欲和她贫嘴,楼砚语气里含着层层担忧,“不过你记住万事要小心,切莫强出头,别再像上回在唐府里似的,弄一身的伤。”
“不会。”
她不在意,仍旧笑嘻嘻的,“和老太太去见旧情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受伤,又不是龙潭虎穴。”
“我是担心那个……”
他欲说还休,“锦衣卫可不是善茬,你多少还是忌讳着点,别的事上你不听劝也就罢了,干甚么老和那个姓杨的走在一起?”
“我倒是想呢。”
闻芊瞥他,“莫非你有办法让棠婆去清凉山庄?”
“……”
楼砚语塞。
“你啊,专心制你的药吧。”
她闲闲地靠在软榻上,“别成天只顾着瞎操心。”
“我知道。”
“得空了,也去看看他。”
这一句,楼砚没有接,只低头认认真真地再把原本已经打好结的行李上又再多添了一个结。
八月十五,中秋。
清早起了薄薄的一层雾,乐坊后门处已有马车停候。
闻芊最后点了两班人随她上山,再将棠婆安排在其中,虽说老太太腿脚不便,年纪颇大,一眼望去很是扎眼,但幸而人多势众,倒也瞧不出甚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