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想罢叫来书吏,说道:“接待的税监的事……”
黄仁直和书吏都看向张问。
张问继续道:“按大明律,供给粮草马匹,该什么规格就什么规格。
你下去拟份公文,拿来用印即可施行……啊,那个按律本官为天子守土,不能轻出县府,就不去迎接了。”
黄仁直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第二天,税使黄齐带着一帮子人到了上虞,张问命人开中间的仪门迎接。
只见那黄齐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长了一张小白脸,真的很白,像抹了脂粉一般。
张问脸白,还有一嘴浅胡子,那太监黄齐连胡子都没有,要是换身衣裳,怕真能以假乱真装成一个娘们。
“下官上虞知县张问,拜见黄税使。”
张问作了一揖。
“哼!”
黄齐冷着一张脸,“咱家从绍兴府过来,你不来人迎接,竟连一条狗都没有,像什么话,啊?”
张问忙躬身道:“大明律,知县不能随意出县府,下官不敢造次。”
黄齐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问,面有怒气地尖声说道:“你们这下边,官民勾结,偷税偷税公饱私囊,皇爷连修宫殿的钱都没有,咱们可是替皇爷办差!
咱家只要轻轻说那么一句话,阻挠税使办差,小心你头上的乌纱帽!”
“不敢、不敢,您就是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下官也不敢阻挠税使呀。
税使如有差遣,下官一定尽心去办。”
黄齐踱了一步,说道:“张问,咱家的办公衙门在哪里?”
张问一脸苦相,巴着指头说道:“税使的衙门?这……县里有府馆(府级官员到县办事驻扎之所)、布政分司、按察分司(省级两司官员巡历所至驻扎之所)、都察院(巡抚至县驻扎之所)、察院(为巡按至县驻扎之所)、公馆(接待过往官员之所)、管河厅(理河厅)、巡捕厅、巡检司、水马驿、急递铺、递运所、社稷坛、山川坛、邑厉坛、僧会司、道会司、税课局、河泊所、工部分司……税使衙门下官真还不知道。”
张问回头问道:“本官初到地方,可能有些公房还不清楚,你们知道有税使衙门么?”
众人都摇头,黄仁直摸着胡须混在人堆里,面带笑意。
那黄齐听了张问说那么一大篇,早已气得脸色发青,却转而笑道:“好、好……这上虞县哪家最富?”
税使后面一个人压低声音道:“回黄公公的话,这上虞县自然是沈家最富。”
“很好,咱家得了线报,这沈家有违禁之物,来人,给咱家去搜!”
张问愕然道:“税使没有凭证,便如此去搜守法民宅,下官如何向上虞百姓交代?”
黄齐道:“不搜哪来的凭证?张问,带上你的人,和咱家一同去搜,别说咱家栽赃了他。”
张问看了一眼黄仁直,这老家伙可是沈家的人。
张问一脸为难。
黄齐道:“本差奉的是皇命,地方一应官吏,都须协助办差,你敢抗旨不成?”
张问想了想,反正这太监是铁了心要干,自己也没有办法,便说道:“下官不敢,但听税使差派。”
“那走吧。”
黄齐在前呼后拥下上了轿子,向沈宅行进。
张问只得点了马捕头带人一起跟过去。
向南过了拱桥,树荫之处,便是沈宅。
黄齐下得轿来,周围一干人等点头哈腰,黄齐拿手指乱指:“给咱家围了,先把里边的人揪出来。”
众爪牙便涌到门前,有的抓起铜环叩门,有的砰砰乱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