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三月的最后时光,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天青色如玉,云朵如玉中之白瑕,如此美好的一个早晨,连目不识丁的屠户都在身上擦了擦手里的油腻,抬头看天,想着自己能不能作出一首应景的打油诗来。
杭州青年才俊们为苏瑜准备的接风宴,也便定在了今日。
苏牧显然已经将此事忘诸脑后,待得苏瑜来到小楼,想对这位弟弟做最后的游说,拉他一同去赴会之时,这位弟弟已经不在小楼内,问过院子里的丫头才知道,苏牧出门闲逛去了。
苏瑜苦笑一声,回到自己的院落,招来家族书院的老西席蒙师,将自己这两日准备好的诗词拿出来,二人密密商议推敲起来。
此时的苏牧已经在陆家的包子铺里呆了许久,早点时间已过,顾客稀稀,陆老汉在前门看着清闲的摊子,陆青花则在内院悠闲晒着太阳,而一道身影忙忙碌碌,赫然便是苏家二公子苏牧了。
面粉浆已经调好,食材也都摆在了一边,由于大焱朝还未普及铁锅,一时半刻想要弄到也不容易,苏牧只能将一块清洗干净的瓦片当成了炊具。
瓦片此时已经烧热,苏牧将粘稠适中的面粉浆倒在瓦片上,而后用木勺铺开,面粉浆很快便凝结成面皮,他便将搅好的鸡蛋倒上去,同样铺开,撒上菜油,香味便这般弥散开来了。
陆青花一肚子迷惑地看着忙碌的苏牧,转头朝彩儿丫头问道:“听说你家少爷脑子坏掉了?”
“啊…是失忆了…”
这般直截了当的问话虽然难免冒昧唐突,但彩儿早知陆青花的性子,也就没太多介意。
“他好歹还是个读书人吧…怎么会做这等俗事…”
虽然被苏家少爷伺候的感觉还不错,但陆青花总觉得读书人下厨并不是太妥帖。
徐三斤还在院里搬着一坛咸菜,此时刚要凑过来,又被陆青花踢了一屁股,嘟囔着继续搬他的咸菜,自从打赌输了之后,他的闲暇时间几乎都在包子铺里渡过,也算是言而有信了。
此时面皮散发酥香之气,苏牧将切好的瓜菜丝,事先烤好的肉片都放了上去,而后将面皮卷起来,包裹这些馅儿,一个煎饼果子也算大功告成了。
“尝尝?”
他将煎饼果子递到陆青花的面前,后者迟疑了片刻,才一脸不屑地接过,轻轻地咬了一口,面皮酥韧香软,带着鸡蛋的香味,不过味道算是一般。
“这个要大口大口地吃。”
苏牧一边煎第二个果子,一边笑着提醒,陆青花看不过苏牧那笑容,赌气般咬了一大口,当肉片的汁水与菜叶瓜丝的清新质感糅合在一起,结合面皮的味道,在口中发酵之时,陆青花心头一紧,下嘴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她心中其实有些不解,为何简简单单的几样食材,搭配在一起,味道就会变得如此不同,更加不解的是,苏牧这样一个大公子,读书人,为何会懂得这些?
“这个叫什么?”
“煎饼裹子。”
苏牧将卷好的煎饼裹子递给了彩儿丫头,而后又补充道:“哦,对了,是我外出游学的时候学来的。”
“煎饼裹子?”
陆青花吃完了一个,犹在回味,此时眼巴巴地看着彩儿美滋滋在吃,不由将目光转向苏牧,却见得后者笑吟吟做着煎饼裹子,还在低声哼着:“药药药,切颗药,煎饼裹子来一套…我说鸡蛋,你说要,啦啦啦啦…”
陆老汉看着摊子,也不知后院在闹些什么,过不多时,连徐三斤也进去凑热闹,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陆青花和彩儿丫头的笑声,他回想了一下,这个小院子似乎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如此想着,笑容便爬上了满是皱纹的老脸,而后又像盛开的菊花一般绽放,因为前方街道上,出现了一辆咿咿呀呀的牛车。
牛车在铺子前停了下来,车厢里的老人探出头来,花白的长须迎风轻颤,笑容却是坦诚真挚。
“老大人这是要出城踏青吗?”
陆老汉一边照老规矩打包一份餐点,一边朝车上的老人问起,这位可是老主顾了,虽然身份尊贵,但对陆老汉并无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啊,城里的小朋友在桃园开诗会,老夫过去看一看。”
陈公望亲手接过餐点,随口答了一句,他也没别的嗜好,虽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对于一些坊间小吃,也是情有独钟,似乎这些寻常面食,能够激起他少时的某些回忆。
车夫取了铜钱交给陆老汉,正准备驱车离开,陈公望却看到陆老汉的桌上放了一只盘子,盘子里摆着一样面皮卷起的卷饼,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陆老弟,那是你店里的新品?”
陆老汉微微一愕,顺着陈公望的手指,看到了那个煎饼裹子,连忙连盘子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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