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术,便是如此。
不过,这些都是他到了东京,身在朝堂,才起的推测,先前他一直认为,郭威是初登大宝,国朝新立,怕影响大位,才对王峻多次忍让,现在来,有这部分因素在,但恐怕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按理说,像王峻、王殷这等手握兵马的权臣,办下来怎么也要费一番周折,居然轻飘飘下了一道旨意就给办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郭威在广顺三年时,对朝堂已有了绝对的掌控力。
至于王峻等人的做大,可能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挑了个他觉得合适的时机才给办了,也可能他刚登基时还打算再生一个,正好王峻跳了出来,就顺水推舟,用这个反对立郭荣为储的宰相来制衡郭荣,也不说定。
于上种种,诸多原因,诸多理由,都不过是郭宗谊的臆测,哪个真哪个假,哪个轻哪个重,这世上只有郭威自己清楚。
所以,拿捏不准上意的郭宗谊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如果王峻真是阿翁推出来和阿耶打擂台的,那他怎么说都是错。
但不说,也是错。
于是他只能博弈权衡,得到一个当前身份、位置下的最优解。
撇撇嘴,郭宗谊答道:“他不想干,有的是人干,阿翁就准了呗,何必当堂给他否了。”
郭威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一记,斥道:“胡说,乞休也是有制的,三辞三让,哪有一次就准。”
郭宗谊嘿嘿一笑,道:“孙儿哪知道这些,不过既然有制,那阿翁您再等等,他若接二连三上表请辞,那便是真的想致仕养老。”
“那届时,阿翁准是不准呢?”
郭威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郭宗谊心中一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绞动脑汁,答道:“准了吧,他上元节也不让我们一家子团圆,不知道揣的是何心思。”
这个回答很肤浅,没有一点大局观,自郭宗谊嘴里说出来,却挑不出毛病,尤其是感同身受的郭威。
王峻上表试探皇帝,郭宗谊又何偿不想借此事试探阿翁?
只是郭宗谊单讲人伦,只说团圆,态度很委婉,不似王峻当堂上那么生硬,郭威心里,好接受一些。
郭威琢磨一会,叹道:“他就是上四次表,阿翁也不能同意啊。”
“这是为何?阿翁贵为天子,在臣子前也有难言之隐吗?”
郭宗谊怔怔问道。
见自已的乖孙一脸疑惑,郭威语重心长的解释起来:“天子的烦恼可不比寻常人少。
单说这王峻,与我乃是旧识,又是从龙功臣,我登基刚过一年,若现在便同意他致仕,朝野众臣将会怎么我?会觉得我们郭家刻薄寡恩,不能容人,以后还有谁会替我们效力呢?所以不论如何,阿翁都不能同意他致仕,还要给他加官进爵,安抚他的情绪,做给百官们。”
这单单只是能说出来的原因,还有许多不能说的。
皇帝的一举一动,和医家的药方一样,从来都是数药齐下,不会一味到底。
郭宗谊认真听完,撇嘴道:“来王相此举也是故意施为,有事求您,怕不答应,便以退为进。”
郭威笑着抚了抚他的背,欣慰道:“你能出这一点,我很高兴。”
“这是阿耶说的,孙儿可不出来。”
郭宗谊谦逊道。
“哈哈哈,还是你讨人喜欢。”
郭威畅笑道,“好啦,你忙去吧,若有困难,尽管找我。”
“是,孙儿告退。”
郭宗谊乖乖行礼道。
郭威微微点头,回身扫视着那一片碧波,幽幽道:“你先前说的对,这片湖再也不到野禽戏水的和美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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