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容想起自己当年见到的那个暮气沉沉的阿嬷,轻叹。
也不知宗家的悲剧究竟要归咎于何。
顾云容又问了些歙县的状况,心中有些不安,打算稍后回房给外公那头去一封信。
她觉着她一人窝在府里也无趣得紧,多个人说话倒也好,于是问罢话之后,便跟梁娴闲谈起来。
她问梁娴为何不跟着爹娘,而要与兄长一起北上。
梁娴闻言赧然低头,自道是爹娘有意撮合她跟落户京师的一位表兄,只是没成想他们到时,却寻不见人。
顾云容暗叹婚事当真是女子毕生之大事,她当时也是不知历经了多少挣扎犹疑才做出了决定。
虽然总还是有些许意难平,但回头想想,桓澈都不记得往生事了,她再纠缠于此,也捞不着什么结果。
顾云容为梁娴预备好了卧房,临睡前顺道去看了一眼。
梁娴鼓足勇气,拉住她道:“姐姐若是能做我嫂子就好了……其实哥哥一直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哥哥说,当年他是被人算计了,只总也未能找到背后使坏之人,否则非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顾云容觉得已然离京的某个人该打喷嚏了。
她拍拍梁娴的手背:“此番也是看在你们先前曾帮我忙的份上,算是还了人情。
我明日让人称五十两银子与了你们,你们自去寻落脚处。”
梁娴连声称谢。
她也知她不可能在王府长住,今晚顾云容让她过来,约莫只是为了问话。
翌日,酒醒的梁峻登门言谢,但被护卫拦在门外。
梁娴拿了顾云容给的银子,再三跟顾云容道谢。
拜别之后,出门就瞧见兄长在外面立着。
梁峻见妹妹拿着装了现银的封筒给他看,忙压下她的手,将封筒纳入袖中。
“财不外露,还不知小心。”
梁峻低声斥道。
他酒醉之后便甚事不记,向自家妹子问了昨日情形,听她大致讲罢,回头看了眼王府大门。
没想到当年险些跟他定亲的姑娘如今成了王妃。
也是,她生得那般容貌,哪个男人看了不爱。
他握了握袖中封筒,目光幽沉。
又对着身后宏阔府邸望了半晌,才领着妹妹回身离开。
通州三河县。
桓澈坐在县衙签押房内,翻看往年的夏秋粮征收状况与因灾免税记录。
不知是否他看的时候过长,右眼皮竟渐渐跳起来。
右眼跳灾,民间好似有这么个说法。
他拿微凉的指尖敷了敷眼皮,浑不在意。
时近三更,尚有一半未看完。
他将一应文牍挪到一旁,取过纸笔开始给顾云容写信。
原以为会落笔千言,谁知心中空有千语万言,提起笔竟是不知写甚。
他写了几件零碎小事,又嘱她几句,还要再写什么时,却又顿住笔锋。
少焉,他搁笔收信,预备等明日头脑清明些再继续修书。
他转往后堂。
他拒了知县为他另择别院下榻之请,这几日只是在县衙后堂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