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臣要弹劾……弹劾……”
殿内,被赵旸一番调侃到怒火攻心的毋湜,突然抬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服,脸上亦露出了痛苦之色,身行踉跄险些倒下,所幸被在旁的王贽扶住。
赵祯一惊,身子前探喝道:“左右侍医!”
殿内原本就有供职于翰林医官院的侍医,见此情形忙快步上前,一前一后扶住毋湜,一个为其抚胸拍背,一个搭脉又观诊面相。
半响,那名为毋湜搭脉的侍医才拱手对赵祯道:“官家请安心,毋知谏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歇息片刻便能恢复。”
赵祯这才松了口气,当即吩咐两名侍医扶着毋湜到一旁歇息。
看着毋湜气如牛喘,在两名侍医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向大殿一侧,殿内群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表情古怪:好家伙,这真是差点就下去了啊……
随即,众人的目光又投向站在殿中的赵旸,以及他对面的王贽。
而此时的赵旸,目光仍然跟着被那两名侍医搀走的毋湜,颇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不至于吧?”
“呵。”
王贽似乎下意识做了反应,轻呵一声,声中带着几分嘲弄,但看他目光所投的方向,显然不是赵旸。
无意间的默契,令赵旸与王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随即,赵旸脸上缓缓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而王贽则是一脸寂苦,暗暗叫糟。
与其认为毋湜是真的急怒攻心,王贽更加怀疑是这厮借此招脱身,心下暗自气急: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卖掉这厮和眼前这小子和解算了!
当然,想归想,做肯定是不能这么做的,否则他在朝中的政治声誉就毁了,但必须承认此刻他很想问问眼前那小子:若我现在退却,你之前的承诺还作数吗?
可惜,迫于脸面仅仅只是嘴唇微动的他,无法将心中的真实念头告知对方。
“王谏院,剩你了……”
“……”
看着赵旸脸上恶意满满的挑衅笑容,王贽勉强挤出几丝笑,旨在表明自己的从容。
换做在此之前,他绝不相信他们九名台谏居然还斗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童,但看着一个个同僚折戟沉沙,自己也数度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不得不相信,这个被钱明逸称为“妖星”
的半大孩童,的确有其“妖邪”
之处。
一想到自己也或将步之前几位同僚的后尘,内心极度不安的王贽脑门上亦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深吸一口气抢在赵旸质难前开口道:“赵正言,其实在下对你并无成见,上谏弹劾仅是出自言官职责,那日赵正言弹劾钱内翰,事后在下亦上奏弹劾。
至于此次弹劾,赵正言且看你身上服饰……”
这是服软示弱了?
殿内君臣表情古怪地看着王贽,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指出赵旸的“违制之处”
,比如赵旸是殿内唯一一个没有穿朝服、戴冠帽的,且其身上的常服也不符合品级。
按照宋例,官员常服——即大多情况下穿的公服、官服,以文、武各二十九级散官阶来定章服品级,文有文散官、武有武散官,相较武散官并不常用,文散官三品以上服紫,即穿紫色常服;五品以上服绯,绯即深红色;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青。
赵旸的寄禄官阶为尚书工部司员外郎,正七品下,因此正常情况对应的文散官阶应是同为正七品下的宣德郎,服绿。
但问题就在于,赵旸并未被授予文散官,因为赵祯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将这小子纳入到大宋官员体系的意思,只是授权特许其行事,为其大开方便之门,因此有很多地方自然难免不合规制。
至于赵旸所穿的衣物颜色,赵祯同样不做限制——他知道这小子来自一个可自由搭配衣物及颜色的年代,出于某些考虑默许其自由选择。
因此当内衣物库请赵旸选色时,由于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赵旸嫌弃绿色,又不怎么喜欢紫色与青色,最后只选了绛、绯二色,即大红与深红。
这同样是违制的,但既然有赵祯默许,内衣物库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朝中官员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例如王贽,先前上谏逮着赵旸身上常服一阵批判,此刻又以进为退,借向赵旸做出解释试图化解这小子对他的敌意。
();() 这一点,官家与满殿朝臣都看出来了,赵旸自然也看出来了,表情古怪道:“对于王谏院所言散官阶、章服之制及各品级衣色,我不甚明了,且我也并未获得什么散官之位……”
话音刚落,就见王贽面朝赵祯作揖,话锋一转一脸严肃道:“那就是官家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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