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手势邀州牧私谈,耳语几句,州牧冷声道:“本官可不管令郎究竟生了什么病,总之陛下的一片心意,元大人该不会不讲这个面子罢?”
方继当初是被元氏害的丢了少师的位置,对他一直冷眼相看,他刚刚称颂了一番今上功德,表明自己绝对无意和南边结党营私,可这卞公就算是奉命前来,也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轻蔑样子,叫人无可奈何。
元乘只得换来立侍婢女,道:“带秦夫人去公子房里。”
一面和和气气地笑着,“卞公请坐,咱们继续谈吧。
越藩不轨之心着实明显,说来惭愧,老夫那族妹虽为王妃,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难得的是对陛下仍然忠心可昭……”
王放收回停留在她背影的视线,啜了口茶水,淡淡道:“本官前来一为稽查,二为探病。
如今元大人蒙陛下天恩,谁不知户部乃是最重要的差位,大人这个郎中的五品官职,应还是会有提升的,大人能与越藩互不往来那是最好,也算不辜负陛下期望。
至于这探病只是走个形式,以示陛下对大人的重视,本官当着秦夫人的面不好说出来。
若是令郎还不能人道,也许就是命中注定了。”
元乘一张老脸精彩纷呈,胡须不住地抖着,早知州牧说话从不迂回,却没料到是这般刻薄!
他像被东西噎住了嗓子,艰难地说道:“……老夫,自然不敢怪罪太医院来使……老夫只把这一个儿子拉扯大,他两个兄长都不在了,只这一个,一定是要传宗接代的……”
他耷拉着下垂的双颊,倏然想到一事,确实决然不好开口……这秦夫人未穿官服,生的又不差,他那色迷心窍的小兔崽子可别不长眼到陛下跟前去啊!
罗敷心里复杂得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婢女往哪儿走她就闷声不响地跟着,穿过月亮门,经过一小片竹林,婢女看她心不在焉,不得不出声提醒地方到了。
她如梦初醒地把药箱挎到腰前,聚精会神地问道:“你们公子生的是什么病?”
那清秀可人的小侍女掩嘴扑哧一笑,“大人是太医院的医官,医术高明,进去不就晓得了?”
罗敷觉得不对劲,和蔼地看着她:“我是太医院新来的,望闻问切技艺不精,若是在公子面前诊不出个所以然,丢的就是陛下的脸。”
又配合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片银叶子塞给她。
婢女得了好处,将她悄悄地拉到门廊下,附耳道:“我们这三公子是老爷的独苗,月前与人争一个头牌被人伤了……咳,大人明白吧,老爷请了多少城里的大夫都不见起色。”
罗敷暗骂了一句,压着翻腾的心情撑出一派平静来:“这样啊。”
她敢说王放提前就知道。
他为了拉拢一个五品官,叫她去对付一个纨绔?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张皮了,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要脸!
她真想帮他把今日的面子全部丢光。
婢女把话说完就进去通报,罗敷站在门口吹风,里面却一下子蹿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把她吓了一跳。
那女人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浓妆被冲的七零八落,攥着凌乱的薄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后还别着一把崩了弦的琵琶。
她抬头看了一眼,哭骂道:“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粗陋丫头,仗着杂种血统生的有几分颜色,还能比得上我玉坠儿!
……”
罗敷压根不理她,径直进屋去了。
玉坠儿这名字一听就是风月场上的,想是把她当成那纨绔的相好之一了?
婢女给她引路,低声道:“刚才就是那春景楼的头牌,没冲撞大人吧?那种低贱的狐媚子,勾引男人不成反倒被扫出了门,昨日没看见公子那脸色吗,叫她走还不走,今日还敢来求情……”
罗敷一进屋,就感觉炭火燃的过热了,还有一股甜腻到让人作呕的香气,闷得她直喘不过气来。
掀了帘子,长椅上懒懒地躺着一人,面容尚算得上俊俏,但一股浓浓的阴郁挥之不去,看上去很不善。
他脸色惨白,双颊瘦削,浑身好像没有骨头似的陷在软垫里,偏偏一双三角眼也不干净,到处乱瞟。
罗敷更想骂人了。
婢女把人带到,行了一礼转身要走,被罗敷一把拉住胳膊,“你给我打打下手,先别急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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