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儿浓眉大眼,长相周正。
章平人到中年发福,也依稀能看出细眉长目,鹰钩鼻,厚唇瓣。
脸上总是三分憨厚笑意,像个散财的弥勒佛。
在宣榕看来,说萧越和章平是父子,都要比这俩人是父子来得让人信服。
可她仍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府衙离这远着,她怎么到这边来寻章平了?”
从廊檐外望,附近州郡士兵已要驱逐这位妇人,宣榕便将匕首合归木鞘,递还给耶律尧:
“耶律,这刀淬得漂亮锋利,是不可多得的宝刃。
但我武功不行,它在我这会明珠蒙尘的,你收回去吧。”
说着,她一提裙摆,步履匆匆地下楼。
身姿亭亭,即使快步也不显仓促,走到兵卒面前,温声说了句什么。
又弯下腰,不知从哪个荷包里摸出一颗麦芽糖给小男孩,最后,才和那名神色不安的仆妇轻声交谈起来。
耶律尧于二楼垂眸,一言不发。
良久,才摸摸用脑袋蹭了蹭他指腹,像是在安慰他的竹叶青,笑道:“无事,当年炼这把刀的时候,我本就没期待过,它能被送出去。”
下一刻,他收敛起所有情愫,漫不经心道:“走,像有好戏登场,下去瞧瞧。”
而另一边,那位妇人千里迢迢赶来,险些被兵卒驱赶,本就受惊。
乍一见到宣榕如此柔声慢语,姿容若神,差点没给她哭出来:“我我我是从巴中来的,官话说得不地道,姑娘莫见怪。”
宣榕在巴蜀游历过数月,方言不会说,但能从她糊成一团的音色里,勉强猜出个大概,便道:“没得事。
只不过……夫人自称是章平妻子……可章平当年在京,早就娶妻生子过了。”
记得是萧越做的媒,娶的是三品大理寺卿家的女儿。
后来章平外放,任职陇西,妻儿也是跟过来了的。
闻此言,妇人眼眶中泪水再也止不住,清泪划过脏灰的脸,冲出两道泪痕:“造孽啊!
造孽!
我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考上举人,给他凑够盘缠,让他赴京赶考,可他怎么就、怎么就……”
妇人嚎啕一声:“不要我们了呢?”
在场所有兵卒听到上司密辛,都面面相觑。
有机灵的,互相使了个眼色,匆忙矮身通风报信去了。
宣榕呼吸微微一紧,若这事属实,那章平前程自此毁尽。
即使不属实,挑着昔大人在的日子,将这对母子送来,也能给章平找不快——
章平这是得罪了谁不成?
“昔咏起早去了陇西的练兵场巡视,章平陪同。”
旁边,耶律尧不知何时也下了楼,他说得轻描淡写,“待会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一来,情形会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