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她的眼前编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眼前这个世界虚伪的面具撕裂成一个又一个可笑的碎片。
眼看牧画扇就要走到景儿面前,数条黑影躲过了她的攻击,挡在了景儿面前,其中一个,竟轻而易举地站在了牧画扇的背后。
牧画扇停了下来。
烟尘消散,挡在景儿面前的,不意外地是她曾经最亲密的同门,里面每一张脸,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但这周围一切的画面随着腹部忽然传来的剧痛,戛然而止。
“兮风。”
牧画扇呢喃出口,一个名字而已,可是满嘴的鲜血混着碎裂的魂魄,挤出来的名字,用尽了她最美好的年华。
“我本就应该在遇见你的时候,就杀了你。”
那人的声音依旧柔美如丝如帛,只是上面绣的不是旧日情深,而是一具冰棺,一字一句,埋葬着她的心魂。
惨淡萧瑟的风,刮起她眼角的发,脸上覆的半面雷煞,消逝无影。
惨白如玉的肤,映衬着她猩红的唇,猩红的眼,有温柔,有缱绻。
她吃力的抬起手,轻轻的碰触贯穿从背后贯穿自己腹部的冰剑。
垂眼去看,从未想过,如斯混乱的境地下,一片空白的心神之间,竟只有眼前这把美丽的剑。
剔透晶莹的乳白色,闪着寒毒的冷光。
——那是她设计,她打磨,她亲手恭送出去的长剑。
剑浸过蛟血,淬过睨泪,鳐兽最尖锐的犬牙开的剑锋,蛇骨七寸打磨的刃尾,整个剑身用九岁玄冰磨成。
这样一把举世灼目的剑,有着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出鞘声音——阴狠而毒辣,绝情而冰冷。
送他那剑时,她满心欢喜一脸崇拜,兮风,你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良善之人,所以只有这世上最毒辣阴冷的剑才能替我保护你。
可是她看错了,也看对了。
他哪里是这世界上最温柔良善之人,但的确配的上这世上最毒辣阴狠的剑。
冰剑毫不迟疑地被抽出,不带一点拖沓的旧日缱绻。
血顺着剑尖滑落,在半空中随风飘散,如一片片归根的枫叶。
血是烈烈的红,剑是灿灿的白,心是冷冷的灰。
妍妍种种的风华过往,海誓山盟地期盼,三两少年的誓言,于此时凝滞成一片荒芜的千山暮雪。
身体里的化力在叫嚣着绝望和反抗。
然而她沉默着,压抑了它们,无动于衷的跌落——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候鸟,再也没有可以南盼的温暖故乡。
她终是支撑不住受伤的身体,单膝跪了下来,背后的兮风走到了她的面前,乌黑的战袍边角扫过她的血,镌刻着血意杀气的狂气与狷意。
许是寒风太烈,又许是旧日回忆阑珊,故旧里,兮风并无此凌人的气息。
记不起哪一天,在城心那片湖里,她拙劣的剑法惊起无数只华雁,雁群惊敛掠风狂起,大片大片白色的羽毛栖着艳艳的晨光,一簇簇落在他的四周。
潋滟光影,如和着凤筝雀瑟凄清的声色,落在他的唇畔,轻轻抿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微笑。
她跪于他的脚下,心里一片仓惶,如见神降。
哦,原记起,那时的兮风,曾对她如此温柔。
牧画扇晃了几晃,努力站了起来,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